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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的弥留之际 余英辉 她是我大姐,准确地说是我的大姑姐。就在2024年农历正月,走完了她61年的人生。当人们沉浸在新年的欢乐中,她离开了人世。 其实,大姐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走,大家也不相信她走得如此之快。那天早上,她还在安慰女儿说:你们不要哭,我不会死的。明明头一天还在要求孩子们给她煲山药汤,清楚地告诉儿子,山药放在什么地方,是谁送给她的。 正月初五晚上9时许,我家先生接到侄子的电话说,姑姑的脚开始冰了……他立马翻身起床,我们一起驱车前往大姐家。家里围满了人,人们表情凝重,也互不招呼。是啊,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呢? 大姐脸色并没有很多老人临终前的那种蜡黄,甚至看不出病痛侵害的痕迹。有位年长的亲戚跟我说:你们来了都叫叫她吧,让她安心,也不知道她在等谁?我们走到床头边,唤着大姐,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角渗出了两滴泪,大概是知道谁来了。大姐的女儿娥说:“现在谁也叫不醒我妈妈了。”从深夜到凌晨,不时有人进入卧室看看,很快又退出房间给其他亲人腾地方。也有人不忍走开,或是在等待奇迹,或许是在做最后的陪伴…… 姐夫从卧室到厅里再到客房,反复踱步,也不知道他是在招呼客人还是在释放情绪。这个平时连青菜都不会炒的男人,将要面对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尽管有人劝他休息,他总说自己不困。大概到零点的时候,我对他说:“姐夫,你去躺一下吧,这样你会吃不消的。他抬头看了一眼陪伴了他 40余年的女人,轻声地说:“我不睡,,再过两天就看不到她了。”这句话中蕴含了姐夫深深的情感与无奈。他和大多数农村男人一样,平日不善言辞,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感。然而此时,他用这句简单、朴素的话来表达他对妻子的不舍,也透露出了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他害怕失去她,他想在这最后的时刻,尽可能地多陪陪妻子,多看她几眼。他害怕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她了。所以他选择不睡。他继续踱着步,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妻子。 凌晨2点半左右,大姐的呼吸变得急促,喘气的声音也逐渐加大,持续了一段时间,又睁开眼睛左右梭动着眼球。有经验的人大概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挣扎吧。娥吩咐弟弟去把女儿叫来看奶奶最后一眼——孙女是大姐最放不下的人。她就那样一直睁着眼,等待孙女的到来。读五年级的孙女来到床头,乖顺地唤了一声奶奶。娥呼喊着:奶奶没看到哦,你快上(床)来哦。孙女在爸爸的协助下爬上床头,再次唤了一声奶奶。大姐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了任何动作和声音。 第一次触碰到寿衣,并没有平时的惧怕,反而从内心生出一种神圣感。在表姐的指导下,我完成了寿衣的整理。随后强行拉开了伏在大姐身上的四个女儿,我们要为大姐梳洗,让她漂漂亮亮地离开。 大姐的身体尚有余温,只是她的手再也抓不住别人放在她手中的“买路钱”了,表姐说:现在不用拿,等换完衣服再拿。于是我放弃了多次要握紧大姐的手的努力。 左手的衣袖穿起来很顺利,右边的则有点困难。我和娥抱着大姐,表姐拿起大姐的手往袖子里放。大姐肩胛骨处的关节响了一下,我急促地大声呼喊,轻些哦,慢些哦,大姐怕痛哦。那一刻是发自内心的心疼,就像心疼孩子一样。忙完这些事后,我撤出来,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到有人耳语,“多好的人啊,我没少吃她的板栗啊”。在氤氲中我似乎又看见大姐家那两棵树。目之所及,皆是过往。那两棵树,一棵是枣树,一棵是板栗树。果子成熟的时候,大姐总是打电话叫我们去拿。一度春秋一季果,斯人已逝不复昨,来年果子挂满枝,新味涩涩与谁知?这果子,应该再也不复从前的味道了。 就在我们清晨去煮饭的时候,打开大姐的冰箱,干萝卜、干辣椒、干扁豆扑人眼帘,这些东西残留着大姑姐的气息。还有窗外菜园里的青菜、大蒜、芹菜,还有平时馈赠我们的干笋、干豆角、干茄子,那是大姐曾付出的劳动,曾走过的春秋冬夏,也是大姐留下的生命的屐痕。大姐种的瓜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但这些菜的味道和温度却会长久地留存在我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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