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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小时候营养不良身形瘦小吧,人们都叫他“猴de”。
猴de姓杨,具体名字不知。庐山市蓼南乡山口杨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幼年父母离异,少年丧父,前些年奶奶去世后便孑身一人。好在政府精准扶贫帮其建了一栋平房,他这才有了一处像样的安身之所。
他个子不高,人挺结实,黑黝黝的。四十岁的人了,微微有些秃顶。不修边幅,夏天常常光着膀子,一双脏兮兮的鞋子趿在脚上多天。
鄱阳湖禁捕前后,他有了钓鱼的爱好。因他常来我家渔具店买东西,渐渐熟络起来。但我妻不喜欢他。原因是他常常赊账。他赊账后并不急着还清,下次接着赊。尤其是某次在班车上,妻听见两位中年妇女在谈论说谁谁欠这家店多少那家店多少,说的就是猴de。打这以后,他更不被待见了。
欠的次数多了,他再来购物时,妻总是懒洋洋地应着,半开玩笑、轻轻重重、明里暗里地数落他。通常情况下,他任由你埋怨,并不申辩。偶尔也小声回应:“下次给,下次给的”。反正他抱着“痴痴呆呆得个宝”的心态,最后多半是嘻嘻哈哈地抱着钓具走人。
不过,他欠了多少,心里都有数的。有钱的时候,他会主动过来还。碰到这样的日子,也是他声音最大的时候。老远就扯破喉咙嚷:“张师母呀,张师母,我欠你多少钱啊?……”。
清账后,再次来买时,他还会欠的。他明知道我妻不高兴,有时还故意跟她开开玩笑。比如有一回他拿起两盒蚯蚓,临出门的时候,故意一拍口袋,装个哭脸说:“嚯,又忘了带钱。张师母,钱欠着呵?”说罢,他会直盯着我妻,就为了看她那囧样。过会儿马上从兜里掏出几块钱来,“嘿嘿”地笑着。
他饱一餐饿一餐的。喜欢喝酒,不加控制。稍靠近点,味很浓。
他话很多,天南地北的,又特会吹。只要你能陪着,他会不着边际的大声呱叫跟你扯上半天。记得有一天他在等我妻替他绑钩时,他吹自己豪爽大气,说他家每天五台空调在转,光卧室就有两台……。妻说这么不着厘头的事,就由他吹呗,问题是没时间陪啊!所以,只要他来了,妻便叫我少接腔。
一般人都会把他归入另类,不愿意有过多交往。其实,他人并不傻,有时会跟他人一道刮刮腻子粉赚点钱;他非常顾及亲情。奶奶去世后,他对仅存的至亲——嫁在我村的姑母很是亲近。常常开着三轮从我家场上过,时而给她送去柴火;时而给她送去鱼……,尽管她并不缺少。
他多半时候是一无所有,但一旦拥有时则是相当大方。曾经有一次他在湖里搞到了许多鱼,但最后鱼都不知去向。他压根儿记不起都被送给了谁或是被谁提走。
多次接触之后,妻对他也不如以前那么抵触了。感觉他不是那么完全不靠谱,也不是如常人所说的那么“痞”。他从我家门前路过,总会热情地与我们打招呼。但即便如此,他在我店里购物时,妻还是担心他买得太多。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台戏,我们仍会像往常一样,待他不冷不热的。
一个节日的晚上,我与妻去他们村看台戏。刚在台下站定,他看见后非常热情地招呼着走过来。先是给我们找来凳子坐,随即转身去旁边摊点买来两瓶红茶。经过一番拉锯般的推送,迫于盛情难却,我们不得不收下……
万万没有想到,平素待之平平淡淡的他,对我们却是如此的周到、率真!看不出有丝毫的做作,几乎是倾其所有,极为慷慨地尽地主之谊。我们受宠若惊,十二分的感动!
回家的路上,我们就以往对他过于刻薄和冷漠感到内疚。我对妻说:“他生性善良,不管这个世界待他怎样,他都竭尽全力地做到待人以诚。他也算是一个苦命之人,由于不同平凡的经历,造就他特有的生活态度和方式。相比之下,我们的境遇要优越得多。尽管我们无意也没有过多精力去使他得到改变,但我们完全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于他予以善待,让他能够过上相对高质量的生活!”
话到这里,妻打趣般调侃:“这次我们喝了他两瓶茶,不知道以后要‘倒贴’他多少啊。”
然而,令人无法接受的是,一年不到,我们永远失去了给他“倒贴”的机会!
那天早饭的时候,我们惊悉他中年早逝。说是他前些天帮村里装砂石赚了点钱,头天晚上在家弄好几个菜,喝完酒后开车去和公塘街上转了一圈回来。第二天早上他被发现时,就在自家场上,伏着车把,人已僵硬……
噩耗传来,好一阵时间,我与妻相对无语!
猴de去世后,出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据其姑父讲,在灵堂里,内侄生前养的那条大狗竖起身子,“呜呜”地叫着用前爪在冰棺上使劲抓刨……
可怜之人,亦有可敬之处!
作者: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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