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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 逝 景玉川 这是一张老照片,拍摄于1982年。照片中著名诗人李耕先生站立中间,围绕着他的是一群朝气蓬勃文学青年。几十年过去,这些人中不少已功成名就,誉满四方。如第二排左起第一人陈政,他坐在石阶上,笑得很灿烂,后来他是江西美术出版社长兼总编。后排左起第三位站立者姓孙,如今已是电影制片人,电影《方志敏》就是他投资、制片的。
照片中有三位女姓,除站立的小孔外,前边俩位坐着的,左为吴丽云,右为李美云(名字可能记错)她们比孔年龄小,可惜均已英年早逝。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文学的黄金时代,青年们爱做作家梦。社会也很尊重文学,连我家乡星子县县委、县政府办公室和宣传部,都订有省文联办的《星火》文艺杂志。成立不久的市文联也重视培养文学人才,经常举办笔会等多种活动。
这一次笔会邀请了《星火》编辑部的李耕老师和王小鑫老师来讲课。王老师是小说编辑,因编辑部有事,他提前返昌,未参加合影。李老师是诗歌编辑,他的散文诗独具风韵,经常刊登在“人民日报”的文艺副刊上。
那次笔会大约是1982年秋天,我大学毕业分配到中学教书不久,开会地点在海会师范。这曾是蒋介石开办“庐山军官训练团”的地方,日军侵华时被炮火夷为平地,抗战胜利后建筑有所恢复。1949年以后,这里曾建部队所属的康复医院,准备作为解放台湾时的后方医院,医院规模颇大,建有很多房屋。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康复医院撤销,后来成为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庐山分校,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都曾来看望过学校师生。再后来,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停办,这里为海会师范,不久师范学校迁址,此地成了理想的临时会议所在地。我参加过的两次笔会,都是在这里举办。
这次参会的多为市区与庐山的文学青年,都是在省、市文学圈子内崭露头角者,大多曾在省级刊物上发表过诗文。陈政是写诗的,李美云也是写诗的,吴丽云则刚在《星火》发表了短篇小说。那时,吴丽云和陈政都来自庐山。
我不爱交友,与女同志接触更不多,参会时与孔、李、吴三位自然交往少。吴丽云活泼开朗,刚二十出头。笔会期间,人们笑她与小孙之间有点意思。会议结束前的晚会上,她落落大方地唱了一支歌,记得好象是《跑马溜溜的山上》,嗓音不错。她还给我看一篇刚刚完成的小说,我读了,觉得不乏才气与灵气。
我与李美云接触更少,只记得会议期间去看三叠泉,我与她和王小鑫老师三人走在一起,那时的三叠泉尚未开发,走的是弯弯曲曲的山道。回来路过一条小溪,我不小心脚下一滑跌落水中,好在秋天溪水不深,只湿了裤子。李美云笑着忙扶我起来,我有些狼狈,但她和王老师却用其他话题冲淡了我的尴尬。小李不算漂亮,但人很好,当时不乏追求者。
那次与李美云相识后,从此再无交往。数年后听到消息,说她已经离世,让我着实吃了一惊。原来那次笔会不久,她结了婚,男方为二婚。婚后她生了个女儿。李美云在市社联工作,单位算不错,有时间从事写作。市社联与当时文联办公地在同一栋楼,这曾是日本人“台湾银行”旧址,文联在楼上,社联和侨联在楼下。那里办公条件很差,地板已近朽坏,走起来吱吱嘎嘎作响,整栋楼没有卫生间。大概家庭生活也不怎么如意,不久李美云患了乳腺癌,很快就去世了,听说病时她很牵挂幼小的女儿。
李美云的逝世令我愕然,印象中的她是较为开朗与乐观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走了?她病逝时,应不到三十岁。 我与吴丽云则有第二次交往。好象是1986年夏、秋时节,九江市和星子县先后召开陶渊明研究会,佛山大学教授余福智先生在被邀请之列。余老师是我的中学老师,在星子中学教书十年,这次来他还带了从未到过江西的女儿同行。市、县“陶研会”结束后,我陪同他们父女上庐山游玩。那个时期旅游旺季的庐山客房一房难求,我想到了家居庐山的吴丽云,记得她告诉我她家在庐山东谷五一疗养院。这所疗养院虽然属部队管辖,但也接待普通游客。我们上山后,一打听,正好她在山上,且刚从深圳回来不久。
她很热情,很快帮助我们安排了食宿。山上景点分散,著名的含鄱口离住地很远,她还找熟人用小车接送我们,我感觉她在这里人缘不错。 在庐山落住三天中,我有机会与吴丽云谈及分别后的经历。原来那次笔会后,在“下海潮”的影响下,她也去了深圳,但几年下来,感觉却并不怎么样,她打算回山,这次返回是家中有点事。她父母都在疗养院,父亲是疗养院的炊事员,她至今还是单身……
这次见面后,我们便再也没有相见,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几十年过去,世事苍茫,音讯两隔。想不到多年后我们又有了一次见面的机会。那是2017年夏,我在庐山租房度暑,租的是吴丽云家所在的疗养院一位职工宿舍。到山的那天,我想起了吴丽云,便向房东朱女士问起她,朱说:“在呀,就住在我们前面一栋”。我听了,很高兴,心想这回会有多次见面的机会。我只是有些不解:庐山山上几位活跃的文化人我都熟悉,小吴不知为什么没有加入这个圈子?以她的文学基础与灵气,在历史文化丰厚、众多媒体人频繁探访的庐山,她的文史能力应当不会被埋设。
一天晚饭后,我沿着院中大路向“美庐”方向散步,暮色中一位女士从我身后走过,一边打手机一边匆匆忙忙往前赶,我认出她就是吴丽云!本想叫她,心想她这么匆忙可能有事,便没有喊,以为自己既然要在此渡过一个夏天,我们总会有机会相见吧。没想到一个夏天过完,尽管我每天早晚都出来散步,竟然没有一次碰见过住在我房子前一栋的吴丽云!我有些后悔应该上她家去找她。
今年(2021年)夏,我在庐山遇到了原庐山文联主席罗时叙先生,他告诉我:吴丽云走了,就在我住她家附近的两年后的2019年。那年冬天,她查出了胰腺癌,辗转病榻两个月左右就去世了。她虽已成家,但却没有孩子。我想:庐山的冬天那么冷,胰腺癌又是那么疼痛,她走得如此仓促、寂寞、痛苦!
岁月流淌,韶华易逝。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渐渐会感觉到亲友凋零,知交寥落。吴丽云的死讯,让我心中涌出古人悼念亡友的诗句:“白发多时故人少”(辛弃疾);“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白居易)……
面对那张多年前的旧照,想起李、吴之逝,我不无伤感。除了我上文写到的几位,照片中人大多不知现在何处?文学是人学,与人生紧密交织,它再现社会与历史,给人以憧憬、理想和力量。古往今来,正是由于有这千千万万连绵不绝的文学爱好者,中国文学才如此耀人眼目,溢彩流光。中华文化的大河也因之水量充沛,奔流汹涌,流淌数千年。
照片中人都是这条大河中的小水滴,可惜李、吴二位走得太早,造化让她们汇入大海的步履未免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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