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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明故里说醒泉
说起醒泉,首先让人感到奇特的是它的名字。这世上的泉水有各种各样的名字。有的以泉形命名,如“月牙泉”“趵突泉”;有的以处地为名,如“惠山泉”“寒山泉”;有的以自然现象称呼,如“蝴蝶泉”“潮水泉”;有的泉名则富有文化内涵,如“虎跑泉”“聪明泉”……等等,不一而足。然而,用一个“醒”字来称谓的还确是别有意趣、耐人寻味的。 这独特的醒泉不在别处,就在星子县境内。它不经意地从世界文化名山——庐山——南麓般若峰下流出,清澈的泉水汩汩绕经虎爪崖,注入濯缨池,然后缓缓淌下山坡,向南穿过田野和柴桑桥,走过陶渊明后裔世居的栗里陶村,最终汇入烟波浩淼的鄱阳湖。就是这样一条波澜不惊的泉流,串起的却是一千多年的沉甸甸的精品文化……
说起醒泉,就不得不说起醉石。醉石,一个穿越了千年文化时空的人文符号,默默地躺在虎爪崖前,在风雨的剥蚀中静静等待知音的解读。醉石亦谓之砥柱石,醉石馆。据《南史》载:“晋陶渊明饮酒醉卧其上,至今有酒痕。”说的是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辞官归来,躬耕陇亩,饮酒赋诗,超然物外的生活状态。这块高不过八尺,长不过丈余的石头,就成了承载陶渊明桃花源梦想的温床。醒泉仿佛有灵性,不紧不慢地从山上蜿蜒而下,如岁月长河中的一丝流韵,绕着醉石潺潺而歌。我们很难想象,当年石上的陶渊明,是听了醒泉的幽幽的弹唱而酣然入眠呢,还是喝了纯净的醒泉之水从醉乡中苏醒,从而留下那些令后人无限景仰的诗文的呢?
不过,古人早就挥动生花妙笔,展开丰富的想象,毫不犹豫地对醒泉和醉石来一段心驰神往的抒情—— “万仞峰前一水傍,晨光翠色助清凉。谁知片石多情甚,曾送渊明入醉乡。”此诗刻醉石上,因年代久远如今可辨者仅首句及二句三四字。诗前有“书醉石 王逵”字样。但是,其上方另有程思孟的题记。而程是宋代进士,又曾为江西转运使南康军(军治星子)守,故以前的府县志及庐山志均载为程思孟所作。当代学者徐新杰先生考证后认为作者应为王逵。另一位叫陈舜俞的则是这样描写他对醒泉和醉石的感慨的:“聒聒飞泉青绕石,悠悠天幕翠铺空。是非分付千钟里,日月消磨一醉中。柳絮任飘荒迳畔,菊花仍在旧蓠东。水声山色年年好,甚使游人耻素风。”
不过,真正让醒泉和醉石这处风景在今天的陶渊明文化研究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还是中国历史上的大儒——朱熹。细观史料,可以发现,有两条路牵引着朱熹来到这里。一条是从政之路。朱熹于宋淳熙五年(公元1178年)到星子县所在地任南康军知军。而醒泉和醉石距城不过二十里,焉有不游之理。另一条是文化之路。早在唐代,大名鼎鼎的颜真卿就曾于此题诗一首。朱熹从庐山志中读到这首诗,可惜书中所载不全,深以为憾。现在到了此地任职,正好一了平生所愿。就这样,带着对陶渊明的景仰和追寻颜真卿诗中意境的心情,朱熹踏上了这方神奇的天地。坐在醉石上,环顾四周寂静的山林,身边醒泉的奏鸣显得格外清脆。声声泉鸣,敲打着无言的历史时空,也敲打着朱熹那颗洞察古今的心灵。此后,每有闲暇,朱熹便要来这里盘桓。后来,干脆就在醉石旁边作一归去来馆,“俯仰林泉,举酒属客”,并赋《归去来馆》诗一首。诗中写道:“仰看乔木阴,俯听横飞泉。景物自清绝,优游可忘年。结庐倚苍峭,举觞酹潺湲。临风一长啸,乱以归来篇。”非常向往和羡慕陶渊明的那种生活。这方土地的主人也是个读书人,正在外地为官。他闻听此事,感觉遇到了知音。便请朱熹将“归去来馆”四字刻于醉石之上。不知为何,朱熹当时并未应允。直到朱熹上书朝廷要求重建白鹿洞书院的请示获得批准,他自己也辞去南康知军,当了洞主后,才同意刻石之事。如今,这刻在醉石上的朱熹手书的“归去来馆”四个大字,为当代陶渊明研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珍贵的佐证。
吸引文人墨客的不仅有醒泉旁的醉石,还有醉石上方的濯缨池。濯缨池其实是醒泉在醉石北崖上形成的一处水凼。濯缨池的名字不知是何人所取。但我非常赞佩他的才思。《孟子·离娄》:“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在陶渊明的故里,面对醉石和醒泉,当看到濯缨池的题记,我的心灵世界立刻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领悟。古人有濯缨洗耳之说,奉为人生的一种高尚的境界。而一千六百余年来,后人对靖节先生最为敬仰的不正是他的气节,他的人生境界吗?濯缨池边山石上,刻有宋代吴亮的一首短诗:“挹水濯缨池,渊明醉不知。征战君欲速,石上我忘机。”明代朱议治也写下“濯缨池畔水潺潺,濯缨池下石犹酣。”的诗句。
在众多的诗文当中,清朝星子本土著名的才子,江西诗坛的邻军人物曹龙树则写得极富思辨性:“一溪水作两溪匀,中有平矶献卧茵。半壑白云招社友,几株青柳宕诗神。摩挲藓壁文镌古,检点苔痕酒亦陈。莫道先生当日醉,先生还是独醒人。” 我们总想解读精神层面上的陶渊明。依我所见,他的辞官是醒,他的醉酒是醒,他的归隐是醒,他的诗文更是大彻大悟后的醍醐灌顶。
思绪越千载,绵绵无绝期。醒泉,朴素而文雅的醒泉,千百年来,像一位痴情的女子,依偎着长醉不醒的醉石,喃喃而语,宛若陶渊明手中的无弦琴,传达的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天籁,一种物我两忘的偈语。醒泉和醉石,这一包含哲理思维的文化和自然相结合的奇特景观,随着了解它们的人日益增多,将会衍生出越来越多的文化诠释。还是让我用明朝郭波澄的《题醉石诗》,来作为本文的结束语:“渊明醉此石,石亦醉渊明。千载无人会,山高风月清。石上醉痕在,石下醒泉深。泉石晋时有,悠悠知我心。五柳今何处?孤松还独青。若非当日醉,尘梦几人醒。”
作者 | 孔祥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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