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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旧城琐忆·人物篇之一 星子县城中大家最熟悉的人,应该是一个叫“宋崽”的人。 宋崽看上去二十出头,身高在170以上,在那个时代算是“高人”。他的脸永远是黑乎乎的。有人说,那是因为他晚上总在南门湖边的煤球厂睡觉。衣衫褴褛,衣服、裤子的破洞中,隐约可以看到他身上的肉,也是黑的。宋崽的长相算是英俊的,棱角分明。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两个手抄在胸前,走路很快。 传说,这个人原来在景德镇学习绘画。后来,他的师傅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可是他不同意。他的师傅恼羞成怒,给他吃了哑药,把他赶出了门。他回来以后,嘴巴不能说出话,人也变得有点傻了。 宋崽来到县城只有一个目的:喂饱肚子。他吃饭的地方是当时县城唯一的一个餐厅:位于县城中央、十字路口的“工农兵餐厅”。每次看到有人在里面吃饭,他就在一边,远远地找个位置坐着,或者站着。等别人吃完了饭,他就走过去,把盘子里面碗里面剩下的饭和剩菜剩汤,倒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好像是吃什么山珍海味。他总在这里吃,也没人赶他。而且他总是有剩东西吃,可能是来吃饭的客人故意留的吧,我这么想。毕竟那个年月,能有东西吃剩下的人是不多的。 他有两项异能,我至今还感到佩服。一个是游泳,一个是画画。 据说他来县城,常常从南门湖对岸的廖花公社那边游泳过来的。站在南门湖的岸边,远望湖那一边的廖华,有时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他居然能游过来。是一口气游过来,还是会中途登上落星墩歇一歇再接着游?我不知道。即使歇了一歇再游,也是很了不起的。 他的另一项异能是画画。 宋崽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有大人,也有小孩。大人想办法跟他攀谈,逗引他画画;小孩则在一边看热闹。要想让宋崽画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必须给他饭吃,或者给他一根烟。没有这两样东西,任凭你费尽口舌,他也只是面带微笑,厚厚的嘴唇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哦哦”声,搞得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一天下午放学,我路过工农兵餐厅前的十字路口,看到那里围着一大群人。从人缝中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宋崽,画画了。 宋崽站在人群中,厚厚乌黑的两片嘴唇中间,夹着一根烟。一缕青烟从他的烟头上,袅袅地升起来。他微微眯缝着两眼,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傻笑。 他面前的水泥地上,用白色的粉笔,画着一匹马。 这是一匹四蹄腾飞的怒马。大张着嘴巴,鼓起双目,脖颈后面,是飞扬的长鬃;前两蹄向前弯曲,后两蹄向后挺直。似在空中飞腾,又像是在草原上追逐,跨越。 宋崽也有思想吗?他会不会像我们常人一样,想一想过去,想一想未来?他会不会借助这匹来述说什么,发泄什么?他那两片乌黑厚厚的嘴唇里面,究竟咕哝着些什么呢? 那时的我常想,那个害他的师傅,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抓起来了,还是什么事也没有?宋崽为什么就不要那个女孩呢,是长得不好看呢,还是不能干?他就那么执拗,不肯迁就一下吗? 宋崽的执拗,或者是执着,换来了今天的落魄。这值不值,他当时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现在的宋崽,还有这种思考能力吗,还是根本懒得去想,我们外人根本搞不清楚了。 宋崽如果现在还健在,应该有七十岁左右了。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人给他烟抽,让他画画。 与宋崽几乎齐名的,是一个叫“詹咯稀毛”的人。 此人五十岁左右,外表收拾得很齐整,腰扎一条长长的宽布带,手中一根长棍。棍长超身子约一尺,平滑挺直,干净利落,一如其人。他家住在偏远一点的东风造船厂附近。他上街的目的跟宋崽一样:填饱肚子。 他也是到工农兵餐厅来就餐。别人吃完了,他就上,风卷残云,吃完就往家的方向走。但是,他没有宋崽那么幸运。他的身后,总是跟着一大帮人起哄,全是小孩。3、4岁到12、13岁不等。大的大小的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大喊: “詹咯稀毛舐盘子!” 大部分时间,老詹都对此毫不理睬,大步流星走自己的路。有时几个顽皮的小孩,捡起小石子钉他。他不耐烦了,就突然站住,猛一转身,舞动一下手中的棍棒,对着跟在后面的乌合之众大声咤骂,也不知骂的是什么。小孩们一看,立刻作鸟兽散。然后稀毛又收起棍子,再赶路。于是孩子们又聚拢来,跟在后面又喊,又钉。然后又是……如此反复,随着他越走越远,人群也就渐渐地离散。
听说他会棍术,但没听说过他用棍子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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