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资料中的星子作战（袁志良）

少府山人

日军资料中的星子作战

          ——1938年武汉会战德星路东西孤岭阻击战

                                   壹：星子作战从县城失守开始

        八月二十一日：六点三十分，（海军）陆战队从星子城南门进入城内，陆军（佐藤支队一部）由东门入城，城内若干残敌扫荡中。六点五十分，水上舰艇逐次进入星子。七点〇〇分，城内扫荡结束，星子县城完全占领。                 ——[日] 日本防卫厅防卫研修所战史室《主要作战研究21：星子作战》

       占领星子后，不停顿地连续战斗了30多天，战线仅仅推进了2公里半。而且，即使占领了西孤岭，前方仍然耸立着金轮峰、硝爪船（注：烧孤船）等高大的群山。      ——[日] 石川达三《武汉作战》星子附近的战斗

       星子县城，位于江西省北部，北靠庐山，鄱阳湖绕城而过，面积2平方公里。地理位置险要，为鄱阳湖之要塞重镇，素有“南国咽喉，西江锁钥”，“江右门户”之称。为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星子古城多次历经战火洗劫，饱受战争之苦。

       1938年，日本侵略军在占领近半个中国后，又沿长江西进准备攻占华中要塞武汉。6月，武汉会战开始，距武汉两三百公里外的赣北山区成了主战场。7月中旬，日本军队占领马当、湖口后，中国军队统帅部就判断日军今后的行动可能在星子附近登陆，目的在攻取南昌、长沙，以侧攻切断粤武汉汉铁路，侧面包围。于是将第25军部署在星子。第25军是中央军直属部队，军长王敬久，下辖第52师（冷欣）和190师（梁华盛）。并且配属移动野战炮兵第2群驻守于星子沿湖防线[1]。

       7月26日，九江失守之后，日本“华中派遣军”的第11军兵分三路，其中一路就是就是在鄱湖西岸星子登陆，沿德星公路经德安攻取南昌。星子县城成为九江攻陷之后的首战目标，战火终于烧到了鄱阳湖沿岸。此时的鄱阳湖正是丰水季节，水面宽阔水位高，正适合海空领域占有绝对优势的日军作战。

        8月1日，日陆军第11军和海军“中国方面舰队”的第三舰队签署备忘录，即将进行的鄱阳湖星子作战为陆海协同作战（注：日军无空军编制，空军作战由其陆军航空兵团和海军联合航空队完成），由陆军第11军第101师团佐藤支队（佐藤正三郎少将指挥）和海军第三舰队第1根据地部队（园田滋少将指挥）共同完成。

        8月3日，日本海军根据备忘录下达了星子作战命令，开始编组海军星子作战部队，其第1根据地部队鄱阳湖测量队也开始了前期扫雷，航道测量和侦查。8月7日，日陆军吕集团（注：第11军代号）下达《星子攻略要领（案）》，8月12日下达作战命令（《吕集作命第二十三號》），要求第101师团“急速攻占星子附近，然后进入隘口街（星子西南15公里），准备向德安前进。”按照日军计划，用一个月时间攻占星子、德安、永修三地，于九月兵临南昌城下。但是，想速战速决的日军沿长江输送部队时遭我空军及移动炮兵群野战炮的猛烈轰炸，部队不能按期到达星子前线，而使星子作战延期[2]。

       8月17日，第101师团佐藤支队完成部队输送（步兵两个半大队，野炮一大队，工兵一中队为基干），在高垄陈村集结并完成编组。同时其海军星子作战部队也在湖口鞋山集结，完成编组。星子古城上空密布着战争的阴云。

       8月18日，日本陆军第101师团与海军第一根据地部队在湖口军舰上共同下达了星子作战命令。当日，陆军佐藤支队派遣有工兵组成的八隅先遣队（步兵一大队，野炮一中队，工兵一中队为基干）到海会寺至相公庙一线进行前哨战，搜集情报，修复军工路等，以备主力部队进行星子县城攻略战。海军战舰千鸟舰也着机轰炸了我移动野战炮群屏风山阵地。

       8月19日，日本陆军八隅先遣队在白鹿洞至杨木桂（杨孟贵）一线进行前哨战。日本海军神威、能登吕、香久丸三艘水上机母舰共出动飞机19架轮番轰炸星子县城、东孤岭、慈航寺一带我军阵地。

       8月20日，日本海军空袭部队出动飞机35架于星子县城及附近对我第52师阵地及主力部队反复攻击制压，其海军机动队，掩护队和别动队也开始在小定山，湖岸阵地和星子街等地进行炮击，发射千余发炮弹。陆军佐藤支队派遣其步兵第157联队第一大队第四中队执行攻占星子县城任务，由酒井辉中尉带领的第四中队（130人编组）早上于伍家岭东侧联队本部出发，经杨木桂、大垅，渡神定湖（神灵湖）在星子城东登陆，下午2点半在东门外邓家与我有零星战斗。晚上7点半，攻陷东门。下午5点，海军吴港第五特别陆战队（吴五特湖口派遣陆战队，一个中队）开始在星子古城南门附近登陆。8月21日，早6点半，陆军佐藤支队酒井中队由星子城东门，海军陆战队由星子城南门分别进入星子县城。城中未遇有力抵抗，半小时后，不到三百人的日本军队完全占领星子县城。当晚，日军参谋部电报（《吕集参电第三三五號》八月二十一日）对本次战斗进行了简述：我官兵伤亡200人，日军死伤28人（含将校2人）。此后，我第52师主力部队退守城西的山岭之中，利用山地为屏障与敌对峙于慈航寺、玉京山、东西孤岭一线。

       “星子作战”曾被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作为中国事变中最经典的30个战役加以研究。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典型的以少胜多，以强胜弱的陆海空协同攻略战。古代作为星子绝险屏障的的鄱阳湖水面却成了日军的优势。日军以水上进攻为主，先在空中火力制压，最后两栖登陆，这样不但伤亡较少，更大大加快进攻速度。

       城东的凌云断塔（毁于日军炮火），爱莲池内未引爆的炸弹（战争遗留），麻石街上的侵略者的身影（战争纪录片《战斗士兵》日本随军记者拍摄日军侵略星子的过程）。所有这些都告诉我们，这里曾被侵略过，战火又一次在古城中燃烧。

       纵使绝险称雄，背匡庐面彭蠡，谁作一方保障，敢徒凭形势山川？城内古谯楼门柱上的这幅乾隆年间石刻，依然时刻在提醒我们，面对侵略时，谁作星子的保障？

[1] 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主要作战研究21：星子作战》记载：沿鄱湖两岸的青山、流星山、东孤岭、沙山和都昌屏风山、西山及老爷庙均设有我野炮阵地。（醉注：武汉会战我炮兵表现卓越，令敌丧胆，防守星子为我移动炮兵第2群）

[2] 日本第11军参谋部作战课《機密作戦日誌》昭和十三年八月十二日：预计七月二十七、八日进行的星子附近攻略，因饭塚部队军直辖归还延迟，天生港若干士兵霍乱疫情回上海检疫，船舶输送屡遭轰炸等原因导致星子作战延期二十余日的时间。

少府山人

                    贰：玉筋（牛头）山，弹尽掷石直至战死

        发出占领玉筋山顶的命令是零点，要上到山顶，首先必须通过山脚下敌人的机枪阵地，这是最后一次为国效劳了。从山顶到山谷，到处都是敌人的枪眼、阵地。周围漆黑一团，要做到不出一点声音潜入敌人阵地，走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突然被敌人哨兵发现了，在我们卧倒的同时枪响了。（渡边喜臧军曹说）

        天稍亮时，我们终于来到了断崖处，那里是敌人的联络通道。来了五名敌兵，既不能弄出声音，也不能开枪，我们上前扭住他们，打到后叫他们给我们带路，登上了山顶。（米山重春说）

      敌人知道日军已经登上了山顶后慌忙向山上猛射，全山的敌人阵地上都吐着火舌，四周响起了可怕的枪声。敌人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反击，向我们扔手榴弹。挖掩体也来不及，我们的伤亡不断增加，子弹也打光了，等待着从左翼上来的福田部队（注：应是福井部队，即第157联队）的增援，可是始终不见踪影。从下午两点起展开石头战，犬山少尉死了，松田军曹也死了，我也负了伤。（青木义郎 说）。——[日] 小俣行男 《日本随军记者见闻录》第二章《弹尽掷石直至战死》

      第二大队首先向牛头山之敌发动进攻。那是一座300多米高的小山，山脚下长满了杂树，但从山腰到山顶却光秃秃的。敌人从山腰到山顶设了几道防线，日军一前进，子弹便雨点般地倾泻下来，打得日军寸步难进。代替中队长指挥第8中队的西室少尉来到大队本部联系，他是个有点孩子气的青年军官，他说：“敌人顽强抵抗，我军无法前进。”

      “什么叫无法前进？懦夫！”泽多大队长忽地站起来吼了一句，一把抓住西室少尉的胸襟向前一推。西室少尉踉跄几步，好象背部撞在墙上似的站住了。刹那间少尉忍住怒气，稳住身子，愤然瞪着泽多大队长的脸，说声“我去了”，敬个礼，转身出去。他心中流淌着委屈的泪水。

      一回到自己的小队，西室便叫道“大家今晚都跟俺一起去死！”他喊着亲近士兵的名字，把他们叫了起来。这是1938年8月21日夜里的事。

      柿岛中队先移动到了山脚左边，深夜，他们嚷嚷着向山上发动突击。在这瞬间，西室少尉从正面向牛头山顶冲去，这一去再也没回来。在牛头山展开了激烈的手榴弹战，死伤者不断增加，山上躺着西室少尉等八具尸体。

——[日] 小俣行男《日本随军记者见闻录》第二章《被赶至死地的大队副官》

      玉筋山（日：一六一.〇高地），即玉京山，星子城西北3.5公里，面积4平方公里，海拔325.4米。山下绿水环绕着十余座村落。九星、德星公路沿其东南麓而过。

      牛头山，在玉筋山西（注：或即玉京山主峰），与玉筋山和慈航寺与正好形成一道防线。

      1938年8月20日，凌晨2点，日军佐藤支队由高垄陈村出发，6点到达上楼镇（土楼镇，今海会），即攻陷白鹿洞书院，并突破我白鹿洞、罗汉寺北至杨木桂（杨孟贵）的第一道防线。我守军退至慈航寺，牛头山玉筋山一带的第二道防线。

      晚上9点，佐藤支队步兵第149联队在杨木桂指挥部发布攻占玉筋山的作战命令（《步一四九联作命甲第二五一号》）。将所属部队兵分两路：第一大队经罗汉寺、陈家垅，从玉筋山东北麓向南麓进攻（日：一六一.〇高地）。第二大队经年家牌（阮家牌）至毛家坂（垅），攻占玉筋山西北麓及牛头山。

      坚守玉筋山和牛头山阵地的是国军第25军第52师307团和312团。[1]

      8月21日，日海军空袭部队对我阵地轰炸后，日陆军开始发起进攻，但遭我猛烈反击，毫无进展。他们多次使用“山势险峻”，“阵地坚固”，“火力炽烈”等词来形容当时的情形。无奈之下，日军这两路部队采用了夜间奇袭的方法。

      8月22日，日军攻上了玉筋山峰顶及占领了牛头山一部分，我守军利用地形优势反复逆袭，给日军造成很大伤亡，死伤续出。打急了的日军于当晚20时，在玉筋山牛头山中间的毛家坂（垅）附近开始发射毒气弹。“化兵攻击准备中，右第一线大队于二十时使用发烟筒发射了绿筒和赤筒，混用攻击开始。”（《歩兵第百四十九连队战斗详报》）。

      日军发现对付那些缺乏训练，无知但极顽强的对手，毒气是极理想的武器。每当遇到我守军的顽强抵抗，日军就使用毒气弹。与之相反，中国军队却没有供攻击用的毒气武器，甚至连防毒面具这类防毒器材都很缺乏，士兵对毒气一无所知，一旦遇到毒气，几乎是全部殉国。

      大规模使用毒气从武汉会战初期（1938年8月）开始的，那时日军正在遭遇略侵中国以来最顽强的抵抗，因进攻受阻，伤亡惨重而频频使用毒气弹。在赣北的星子战场，几乎每个山头（玉筋山，一文字山（桃花尖），馒头山（钵盂山）、东孤岭、西孤山、横塘驼岭的等德星公路沿线）都遭到日军毒气的侵害。

      为了掩盖进行毒气战的罪行，日军制定了严格的保密制度，规定将毒气称为特种烟（瓦斯），弹药和弹药箱的标记必须除掉后才能交付部队使用，为了区别普通弹药，日军将毒气弹用不同颜色区分：涂以绿色标志带，称为绿筒，装填喷嚏、催泪的窒息性毒剂苯氯乙酮；涂以红色标志带，称为“赤简”，装填呕吐性毒剂联苯氯化砷和联苯氰化砷；涂以黄色标志带，称为“黄筒”，装填糜烂性毒剂芥子气或路易氏气,。毒气弹通常由飞机投掷和野战炮等远距离发射，在步兵中也有临时改编组成的发烟部队，实施局部毒气攻击。为发挥毒气作战的效果，还同时配有特种气象班和毒气指导班辅助实施。“今天上午八点，师团的寺尾少佐来到部队本部搞瓦斯培训。听说在这次战斗中，友军已多次使用了瓦斯，因为敌兵都比较年轻，他们利用山岳的地形，继续作顽强的抵抗。”（《荻岛静夫日记》昭和十三年八月二十九日）

      8月23日，凭借毒气，阵地逐次被日军攻陷，我守军退至七贤峰、一文字山（桃花尖）、馒头山（钵盂山）、东孤岭一带第三道防线。

      玉筋（牛头）山附近战斗历时2天，我守军牺牲520人，被俘80人（引自《歩兵第百四十九连队战斗详报》）。一说伤亡1600人，被俘140人（引自《吕集参电第三三五号》），日军战死17人（含将校3人），战伤116人（含将校7人）。[2]

     玉筋山上涌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事件，有位小个子机枪手名叫唐桂林，湖南祁阳县人，当时24岁，在玉筋山战斗中英勇负伤，医治时发现竟然是女扮男装的“现代花木兰”。她的代兄从军，英勇负伤事迹一时见诸报端，大家争相赞誉，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抗日斗志。

     后来，国民政府将唐桂林和太原战斗中另一位女扮男装屡立战功的女机枪手乔应秀，一起视做国民革命军的骄傲。

[1] 注：52师由冷欣一手组建发展而来，组建时为4团（307、308、309、312团），编入正规部队时为不设旅三团制。根据日军战报列出以上二团。冷欣任师长到1938年10月。1941年按新编制表改编成标准3团制师（为154、155、156团）。

[2] 注：日军战绩统计通常是夸大敌军的伤亡，缩小自己的伤亡，所以伤亡数字需参考多种数据综合考虑。

少府山人

                             叁：牛屎墩，需要空投弹药的战斗

        八月二十四日：佐藤支队二个中队乘大发艇二艘，小发艇五艘于六点十五分在东孤岭东岸登陆。2gg（海军星子作战部队之警戒队）文星舰指挥炮艇八艘直接为陆军登陆引导并为掩护。陆军登陆部队之敌阵地坚固，上陆后与之对峙，前进困难。

——[日] 防卫厅防卫研修所战史室《主要作战研究21：星子作战》

        一五七联队二个中队行敌前登陆，进到半山腰时，遇到敌倍于我的数人袭击，大队长中队长统统战死，受到全灭的打击。腿快的兵士泅水逃命，泅了五个钟头才泅到湖的对岸。一四九联队的一部由右侧进击，方把阵地夺取过来。现在攻击中的敌人力量很强，一星期内连一个山头都不退出，而且有懂日本话的人，到处书写愚弄日军的文句。（八月二十八日）

——[民国] 韩泽 编《敌军战场日记》之七《松木勇一郎》

       （八月二十四日）能登吕九四式一机，九五式三机，以东孤岭东岸（星子城西二粁）为目标，陆军登陆部队掩护任务，敌我对峙中。敌阵地爆击，大多损害与摧毁。                       

——[日] 扬子江空袭部队《战斗概报第四十一号》

       （特设师团）现役只有大队长、联队长及联队副官。其他官兵完全为预、后备役。因此，每逢作战，各大队长势必亲临最前线直接指挥，其伤亡率当然很高，而大队长缺员代理大队长接任后，大队的战斗力将减少到一半以下。

——[日] 稻叶正夫 《冈村宁次回忆录》第四篇《攻占武汉前后》

        牛屎墩，星子城西2公里，德星公路南侧，鄱阳湖中的小土丘，面积仅1亩，海拔27.5米。岩石乌黑，上生茅草，远望似牛屎。丰水季节四面环水，离湖岸七八米距离，岸上即为东孤岭。

        1938年8月，武汉会战庐山南麓东孤岭阻击战时，牛屎墩作为东孤岭前哨阵地，部署有我第52师的哨兵警戒。东孤岭为隘口街之锁钥，隘口街又为德安东侧之门户，若失守将影响整个武汉会战。因此，东孤岭于敌势在必攻，于我则势在必守。

        8月23日，日第101师团佐藤支队在攻下玉筋山和牛头山之后，部队就向南推进到东孤岭下。在继续向东孤岭进攻时，遇到顽强抵抗。晚上6点，攻占东孤岭的命令（《步百一旅作命甲第三一九号》）发出。

       佐藤支队将所属部队分为左右两翼：步兵第157联队第一大队（石田大队），由鄱阳湖渡湖至东孤岭东麓南侧登陆，为左第一线；步兵第149联队第一，第二大队（欠第五、第六中队），自腰子坂（崔家）至章恕桥隘路口，从东孤岭东麓北侧进攻，为右第一线。为了早日拿下东孤岭，日军派出了星子的所有作战部队。而我东孤岭守军却只有第52师309团，形势十分严峻。

       8月24日凌晨零点，石田大队完成编组（步兵第157联队第一大队半部，275人），石田大队长亲率攻击部队于2点30分自星子城东门外出发，5点左右分别乘坐大发艇2艘，小发艇5艘由鄱阳湖渡湖，于6点05分在东牯岭东南麓山脚登陆（注：牛屎墩西南2500米，今徐家垅附近），之后向北侧攻东孤岭。

       “八月二十四日拂晓，敌人便以炮舰向我牛屎墩猛烈射击，掩护小艇强行登陆。我牛屎墩守军当奋起痛击，毙敌数十名，并击沉敌小艇三艘。当时敌炮火猛烈，我附近守军伤亡殆尽。”[1]石田大队第一中队在钱家楞以北、第三中队在李渤垄东北高地遭我守军奋起反击，我第52师在湖岸和山顶的既设阵地用机枪猛烈扫射并投掷手榴弹，“第百五七联队的两个分队，在刚要上船的时候，船内落下炮弹，汽油着火，受到全灭的打击。”（《敌军士兵日记》松木勇一，八月二十八日）。击沉敌3艘小发艇，其独立工兵队长芝崎少尉战死。之后海军炮舰来支援，向警戒哨所牛屎墩及上陆点附近猛烈射击，再通过手榴弹战、白兵战（注，拼刺刀），背水一战的敌人才算稳住阵脚。

       24日8点20分，石田大队第三中队长芝原少尉于李渤垄附近战死。13点20分，石田大队给支队（佐藤支队）本部的发出了步枪机枪子弹、手榴弹缺乏急需待补给的电文（《石发第五号》）。整个赣北作战，除了万家岭战役，日军需要空投弹药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可见在我第52师不断打击之下日军所面临的困境。18点，日军第三飞行团向石田大队空投弹药，因落在东孤岭的石头山上而变形，使用状况堪忧。

       陆军部队登陆作战死伤续出，前进困难。但海军在配合陆军登陆后，“CSF（中国方面舰队）电令作以星子作战部队编组的海军部队编制解除。”（《主要作战研究21：星子作战》八月二十四日）要求舰艇主力返回湖口基地，只留下一部警戒队留守星子。海军之所以匆忙撤离，因为这时“鄱阳湖逐次减水，为星子作战的大型船舶进入困难”（《吕集参电第三八〇号》八月二十四日）。

        8月25日，继续昨日战斗，缺少了海军的支援的战斗更为激烈。我第52师将士与日军反复冲杀数十次，尤其是居高临下展开手榴弹战。主力阵地也由山顶下移至白古包（日：钵卷山，海拔229.3米）。下午，石田大队第一中队撤出钱家楞附近阵地，之后的战斗主要集中在李渤垅至牛屎墩附近，日军于昨晚在此附近湖岸构筑了工事。我第52师309团“李团长率部反击牛屎墩，未能得手，李团长本人负了伤，并伤营长一员。这时情势益见严重。[2]

       牛屎墩被攻占的“报告上去以后，当即奉令限两小时克复。”[3]我第25军军长王敬久认为“牛屎墩虽属弹丸之地，但在军事上是必争的，如果牛屎墩登陆扩大，那东孤岭就很难保全。”[4]亲自跑到（第52师）师部，命令冷师长反攻。

       25日晚，38岁的少将师长冷欣从各团抽调几百壮士组成敢死队，亲自挂帅当了敢死队队长，当夜率众壮士向牛屎墩出发。日军从睡梦中惊醒，无人组织有效抵抗，这一仗一直打到26日凌晨1时许，是役击毙日军大队长石田道一少佐等百余名，获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三挺，步枪数十支及日记等物多件，日军凫水逃命的亦达百余名，牛屎墩夺回来了。"一阵枪抱声、炸弹声、撕杀声。在天明前，他们陆续来报告，已经由肉搏夺回此一小墩。拂晓时，我下了一二层山岗，见英勇官兵已在墩上，此时敌人枪抱射击最烈，已晓得小墩为我攻克......"[5]

        8月26日，日军石田大队抽调其第二中队和第四中队增援。10点30分，两中队日军越过章恕桥到达南岸牛屎墩附近救援，但也寡不敌众，第四中队长酒井辉战死。这场三天两夜的登陆“背水之战”，日军伤亡惨重，以惨败告终。

        自星子县城战斗开始，我第52师连续激战七天，"自团长以下伤亡100馀员，士兵二三千名，可算官长伤亡三分之二，战斗士兵伤亡二分之一。"[6]坚守至8月27日第160师来换防,第52师奉命退到钱家湖休整。

        其实，弹丸之地牛屎墩只能做瞭望哨所，部署几个警戒哨兵足以，只要守住岸上高地用机枪瞰射（马克沁重机枪最大射程是3500米）牛屎墩即可。然而，国军的不精确地图却让其成为了马当一样的要塞，于是不明实际地形的上司颟顸的命令一层层的传达下来。牺牲众多国军将士去反攻争夺“地图上的要塞”，实际却没多少战略价值的小土丘，很不值得。

       上级的错误地图和公文中越闹越大的牛屎墩战斗却毁了冷欣，“冷容公因此前东孤岭之战牛屎墩失守，为王军长敬久不谅，早已报请极峰处份，竟以此去职。”[7]冷欣被王敬久报请最高统帅处分，因此而被免职。王敬久其实也是很优秀的大军指挥官，他有多次对日作战的丰富经验，有旺盛的攻击心和坚定的意志，但是再优秀的大军指挥官也敌不过物资的客观局限。

       这就是战争，战争靠的是实力，有什么样的实力打什么样的仗，没什么好抱怨，也无人可以责怪！

[1][2][4] 孙家杰《牛屎墩打敌下水》（《江西民国日报》战地记者孙家杰，二十七年八月二十八日写于星子前线，1938）

[3][5][6] 冷欣《从参加抗战到目睹日军投降》。（传记文学出版社，台北，1967）

[7] 第52师骑兵连连长许君玮回忆。许君玮，湖南汉寿人，黄埔七期骑兵科，少校营长。东孤岭战斗任第52师骑兵连连长。

少府山人

                             肆：秀峰寺西，赤身战死的饭塚部队长

         下午三时三十分，听说我们的饭塚部队长战死了，是由右脊部贯通横腹的，真可悼惜。（九月三日）

         饭塚部队长是被尖山之上的敌人所刺射，由右肩上贯通左腹部，以至即死的。（九月五日）

                     ——[民国] 韩泽 编《敌军战场日记》之七《松木勇一郎》

         右翼队长饭塚大佐刚才在秀峰寺西南香炉峰稜线上被敌步枪击中重伤（注意：战死已确认，为避免士气沮丧，改此用语）

——[日] 第百一师团通信队《战斗详报第十三号》九月三日

         新闻纪录电影摄影师樋口请饭塚部队长赤身带上钢盔，取了个军刀柱地瞭望敌人阵地的姿势。胶卷不多了，只好将剩下的全部用上，面对饭塚部队长，以敌人阵地庐山群峰为背景拍摄。须藤和樋口告别了饭塚部队长，下山不一会儿，敌人在更高的山峰上瞄准山梁射击，饭塚部队长胸部中弹身亡。

——[日] 小俣行男《日本随军记者见闻录》第二章《赤身战死的饭塚连队长》

         秀峰寺，星子城西5公里，德星公路西北侧，庐山南麓鹤鸣峰下。抗战时，我第52师设指挥部于此而遭日军飞机炸毁。

         香炉峰，秀峰寺西南，德星公路西侧，庐山南麓，海拔747.7米。峰颠形如香炉，故名。

         桃花尖（日：一文字山），秀峰寺东，德星公路北侧，也称红茅尖，曾名牛毛尖，海拔197.1米。夏末，山上茅草在烈日下成红色，故名。

         钵盂山（日：馒头山），星子城西4公里，德星公路北侧，面积0.1平方公里，海拔89.5米。独立圆型小山，似钵盂盖地，故名。

         1938年8月27日，日军攻陷星子县城一周后，不间断地作战却只前进了2公里，星子战场一开始就受阻，不仅寸步难行，伤亡也极其惨重。再攻打东孤岭的计划已经力不从心了，可又绕不开，只号等待增援的部队到来。

        27日午后，日军第二次输送部队登陆星子，饭塚国五郎大佐率步兵第101联队半部（七个中队）随伊东政喜中将带领的第101师团战斗司令部一起到达星子，此时，步兵有六个半大队，加上配属部队，在星子作战的日军近万人。

        随着日军不断的增兵，以及我第52师连续作战伤亡过半而奉命休整。我统帅部增调第190师填防东、西孤岭，其中1109团（团长朱岳）防守东孤岭。第160师填防钵盂山、桃花尖、香炉峰一线第四道防线，其中，958团（团长梁佐勋）防守桃花尖及周边。

        8月28日，第101师团伊东师团长将星子作战部队重新编组，由师团战斗司令部统一指挥。（《百一师作命甲第三一〇号》）日军兵分两路：佐藤少将指挥步兵第149联队主力，步兵第157联队第一大队（第二、第四中队），野炮二中队。沿鄱阳湖岸和德星公路，攻取东孤岭、西孤山，至隘口街，为左翼队；饭塚大佐指挥步兵第101联队一部（第四至第八中队，野炮一中队，迫击炮一小队），沿庐山山脚，攻取桃花尖、香炉峰、鸡笼山、金轮峰，至隘口街。为右翼队。

        8月30日，两翼部队全面进攻开始，饭塚的右翼队与步兵第149联队换防，当日对一文字山（桃花尖），馒头山（钵盂山）发动攻击，“饭塚部队已经从昨日起在机关枪队有了约四十名、在第五中队有了十三名的战死伤者”。（《敌军战场日记》松木勇一郎，八月三十日）日军死伤几十人，并未取得进展。

       9月1日，日军再向一文字山（桃花尖），馒头山（钵盂山）进犯，我第160师与日军几次反复争夺。

      凌晨六点，炮兵首先开始炮击。敌兵隐藏了真身，令人感到特别恐怖。我军在继续炮击的同时，和烟幕弹一起，用绿筒发射了绿撤。面对催泪弹，敌人没有装备有防毒面具，顿时惊慌失措，就胡乱地将捷克机枪子弹和手榴弹如雨点般向我军打过来。我军的武器射击得也很猛烈，迫使顽强的敌人从隐蔽处逃了出来。友军发起冲锋。敌人从侧面和后方射击我军，我军死伤很多。可是我军终于冲锋成功，占领了一文字山。时为上午八点。（《荻岛静夫日记》，九月一日）

     “今天的战斗中，（101）联队有五十名士兵牺牲，不过让（百）四十九联队感到棘手的占领高地的任务得以顺利完成。”（《荻岛静夫日记》，日军在之前历经五次争夺未果，最终靠毒气赢得战斗。我守军958团团长梁佐勋上校连同三个连官兵近四百余人全部壮烈殉国。桃花尖、钵孟山阵地失陷。此后，我守军第160师退守香炉峰、烂泥塘至鸡笼山一带第五道防线。

       梁佐勋团长牺牲后，国民政府追赠其少将军衔，授予民旅英雄称号，并赐国葬，安葬于广州红英岗粤军第一师陵园。

       9月3日，饭塚部队（步兵第101联队）继续追击我第160师，早上趁着浓雾从余家咀出发，10点，至秀峰寺西香炉峰脚下。此时，早晨起的浓雾已经散去，我守军凭借险峻的山势，在香炉峰半山腰早已构筑好的工事向日军猛烈射击，使其前进受阻，困于山脚。

       正午时分，日本随军记者庐山采访团来到前线。因前进受阻，饭塚心思没在采访与拍摄上，但对于东京来的记者，他又没办法拒绝。在答应两个摄影记者拍战地写真后，他们来到联队本部外秀峰寺西面的一个斜坡上。四周都是松树，无法拍到远处的战场，记者只好就近拍了几组饭塚拄着军刀，戴着钢盔的写真。其中还摆拍了一组赤身挥舞军刀拼杀的镜头。

       就在饭塚挥舞军刀摆姿势时，一支阻击步枪已经瞄准了他。饭塚所在山坡对面500米开外，是华振中第160师的步哨。两名监视敌情的哨兵发现了对面山坡上奇异的一幕。开始两人吓了一跳，以为日军又开始进攻了。但再一看，那名日军又把挥起的军刀放下了，然后扭过头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其中一名哨兵瞄了好几次了，饭塚不断在摆拍动作让他无法定位。

       终于送走了记者，饭塚也准备吃午饭，天气特别炎热，拍写真时脱下的军装也没穿上，只穿了个白衬衣。正是这显眼的白色衬衣，让刚才锁定目标的士兵立刻扣动了扳机，这是极为精准的一枪。子弹从饭塚右肩贯通左腹。没有挣扎就即死。“（国军士兵）像猿猴一样神出鬼没，重型武器虽少，但使用捷克枪进行狙击极为准确”（《荻岛静夫日记》九月三日）。

       关于饭塚战死的经过，日军第百一师团通信队《战斗详报第十三号》（星子、西孤山附近攻略战）中讲解得非常详细：

      一、八点，右翼队向俗称兜岩的目标开始前进，（通信队）第二小队长黑川少尉指挥第一分队（长以下七名）在秀峰寺与（101）联队本部会合，尔后随联队本部前进，确保联队本部与师团战斗司令部的通信联络；

      二、九点，联队本部向秀峰寺西方五百米稜线前进，饭塚联队长在先头位置前进，稍不适当就有危险；

      三、香炉峰下到达，向山顶占领开始，敌机关枪及步枪在我上头猛射，然而联队长敢然前进，快速绕行至前方急剧倾斜的岩山附近。

      四、通信队员三人随小队长黑川少尉冒弹雨前行；

      五、十一点，右翼队本部及通信队员到达香炉峰下稜线，前面敌距离三百米。右方头上即香炉峰。第一线中队与香炉峰上敌距离约百米。

       六、通信队员在右翼队长（饭塚）右侧方近距离，冒着炽烈的弹雨，确保通信联络；

      七、13点15分，香炉峰上飞来敌弹，饭冢联队长胸腹部贯通枪伤，壮烈战死。13点25分，通信队第二小队长向通信队长（在师团战斗司令部）电话报告此事。

——《饭塚部队长战死前后右翼队本部通信第二小队长以下行动概要》

       步兵大佐饭塚国五郎曾被日军鼓吹为“军神”，饭冢战死后，东京军部即发悼文追封他为少将。日本《朝日新闻》也于九月四日的號外发布了《饭塚部队长战死》的新闻。

      日步兵第101联队失去了主帅，也失去了进攻势头。直到一周后，才实现预定目标，占领香炉峰下高地（日：兜岩）。

       9月8日，“下午，我军部队在炮兵和飞机的协助下，断然向山顶发起攻击，第五中队在前面的高地，第八中队在右方两个山岩的高地，果敢地用手榴弹击杀抵抗的敌人，终于在5点钟的时候占领了这里。第五中队长冈田少尉负了轻伤，今天的战斗又死伤了十几个人。但是，最终占领了高地，这在整个师团是值得庆贺的成功。这个高地也因为联队长等很多牺牲者的保佑才得以占领的，我军花了一周的时间，终于实现了预定的目的。”（《荻岛静夫日记》九月八日）

       此后十余日时间，步兵第101联队就一直沿着庐山山脚艰难的前进，战斗力尽失，仅担任为主力部队助攻任务。

少府山人

                            伍: 东孤岭，大刀让人望而生畏

        东孤岭高地是险峻的岩石山，西与庐山群峰相托，东瞰鄱阳湖。在此崇山峻岭之中，每日进展不过占领敌阵地一个角，直至9月2日，才逐渐接近东孤岭山顶一线。这种情形不光在东孤岭几个阵地，而是在伊东师团作战的整个地区。所有敌人阵地都心须一步一步地逐个攻占，此间的困难，不在现地详细观察是难以想象的。仅靠纸面和电话报告根本无法理解。

——[日] 田部圣大佐 《武汉攻略参战记》

        ……战争出乎意外地剧烈，可与去年8月间由南口至居庸关的战斗相媲美，日军确实遭受极重的牺牲……尸横遍野，不知其数，一丘一壑，莫不洒遍了鲜血。中国阵地半圆形，对日军团抱，日军除突破外，无术应付。然实施突破，中国守军由左右前后，甚至由头上射击，莫奈他何，弹飞如雨，日本的飞机一来，中国兵便缩入山腹的洞穴，莫奈他何。用步兵冲锋则更难，中国守军的大刀让日军望而生畏……                             ——[日] 九鬼丰二 《江南山岭战—在德安途中》

        我步兵在南岸地区二、三百米以下的山地与二、三百米以上的山地作战，其进展却有着显著差别。

——[日] 稻叶正夫 《冈村宁次回忆录》第四篇《攻占武汉前后》

       东孤岭（日：五五〇.九高地，其地图曾标高三五〇.九），星子城西2公里，德星公路南侧，面积6平方公里，海拔546.6米，也称东古山，东牯山。鄱阳湖西岸的独立山峰，远远望去，德星公路如一条游弋的银蛇，奋力挣扎着从东、西孤岭与庐山间的缝隙处挤出。

       白古包（日：钵卷山）：东孤岭东麓半山间。海拔229.3米；二垉（日：大岩山）：东孤岭东麓第二高峰，海拔456.3米。

         1938年夏末，抗日战争战火最炽热的地方就在庐山，其南麓的东孤岭战场和西麓的金官桥战场。国军15个师与日军第101、第106两个师团厉战两个月有余，日军死伤续出，伤亡很大。其士兵日记中反复出现“害怕”“恐惧”等字眼。

         在庐山南麓，日陆军第101师团自8月20日占领星子县城，不停顿地连续战斗了30多天，战线仅仅推进了2公里半。

        8月24日，第101师团步兵第157联队第一大队从东孤岭东麓牛屎墩附近登陆，我第52师309团奋力反击，东孤岭阻击战正式打响。日军背水一战两天两夜后败退。大队长石田少佐，第三中队长芝原中尉、第四中队长酒井中尉等百余人战死。

        8月27日，我第25军第190师填防东西孤岭阵地，师长梁华盛根据东、西孤岭的地形地貌，迅速将部队作了布防。1109团（朱岳团）防守东孤岭，1111团（陈士章团）防守西孤山，1110团（何恃气团）作为师部的总预备队。

        8月28日，第101师团步兵第149联队（左翼队）将全部三个大队兵力投入东孤岭进攻。并把所属部队分两路进攻：，第一、三大队沿东孤岭北侧（德星公路）一线至余家咀，观音岩处，由东孤岭西麓向峰顶进攻，为右第一线；第二大队主力（含步兵第157联队今中队的二个中队）沿鄱阳湖岸东孤岭东麓一线向峰顶进攻，为左第一线。

        左第一线的第二大队，本日占领东孤岭东麓的白古包（日：钵卷山），（海拔229.3米，东孤岭第一稜线）。9月2日，占领海拔300米的东面岩石屹立的断崖（日：大岩山）（东孤岭第二稜线），随后向东孤岭第二主峰二垉（海拔361.1米）挺进。

        右第一线的第三大队，9月2日占领东孤岭西麓海拔275.6米的狮子山（日：岩山），9月4日，第一大队（第三、第四中队）部队占领东孤岭主峰顶（日：五五〇.九高地），之后往西南陵线（二垉）和西孤山方向扩展。

        9月5日，日军第101师团第三次输送部队：步兵第157联队第三大队，骑兵第101大队主力，辎重兵第101联队主力，及卫生队和机关枪队一部等陆续到达星子战场配属作战。我守军依据敌兵力加强，也于本晚进行了补员。

       9月6日，日军第101师团将左翼队重新部署分为三路：左第一线，步兵第149联队第二大队（含第157联队第一大队今中部队，三个中队），配属预备队步兵第101联队第十、第十一中队，在东孤岭东麓陵线（二垉）往西南的西孤山方向扩展。中第一线，步兵第149联队第一大队，由东孤岭主峰沿中线往南进攻西孤山主峰（日：三四一.二高地）；右第一线，步兵第149联队第三大队主力在东孤岭西麓占领观音岩西侧张家山后逐次向烂泥塘至吴家一线推进，侧攻西孤山西麓二五一.二高地。

       9月7日，日军飞机轰炸东孤岭阵地，师团瓦斯队寺生少佐率部协力作战“七日佛晓，大规模瓦斯（赤筒）应用，距离约一千五百米的敌阵地实现突破。”（《第百一师团作战经过之概要》昭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9月8日，左翼部队（第一、第二大队）开始向东孤岭最南端阵地发起总攻，“八日，管原部队（第三飞行团）主力为伊东部队（第101师团）之战斗协力。”（《吕集团情报记录第三十六号》九月八日）。在飞机轰炸和毒气的双重作用下，东孤岭南端高地被攻陷，东孤岭最终失守，我军退守西孤山一线。

       “（中央社德安九日电）南浔路正面之敌，七日以飞机大炮向我军东孤岭阵地猛炸，并施放毒瓦斯，我官兵口鼻流血。八日晨又放毒气，共计尤烈，我军乃自动放弃东孤岭，现在西孤岭与敌人激战中。”[1]

       东孤岭战斗，敌有计划进攻五次，我守军阻敌半月之久。利用这里山形险峻，易守难攻，是伏击日军的天然战场。另外还得益于提前预设的坚固工事，梁华盛师长深知，拥有强大火力优势的日军，每次进攻前都是以重炮、飞机轮番轰炸，并多次使用毒气。我守军虽然以血肉之躯和顽强的意志固守阵地，但毕竟难以持久。于是，率部加强工事之余，根据战地实情制定了一套独特的“阵地中的运动战”战术。　　
　       　“余针对日军之作战习惯，下令加强主阵地与预备阵地之掩盖及其伪装，构筑反斜面阵地，多挖深度交通壕连接各阵地，多设假工事。昼间只派少数官兵于原阵地监视，并虚张声势布置疑兵，设置旗帜。又令士兵将两笠置放于伪工事阵地线上，以吸引敌海陆空轰击。”[2]

       “尸横遍野，不知其数，一丘一壑，莫不洒遍了鲜血。中国阵地半圆形，对日军团抱，日军除突破外，无术应付。”这是日本随军记者九鬼丰二所见之哀叹，不只是我们特设的阵地让日军感到害怕，“中国守军的大刀让日军望而生畏”。大刀是梁华盛这支第一九○师“忠勇师”的特色，相对日军我们没有优势武器，只有用贴身肉搏、用大刀去拼刺刀勇气。难怪战时日本东京电台著名的心战播音员“东京玫瑰”在播发九鬼丰二这篇战地通讯时，曾无可奈何地哀叹：“日军侵占中国曾遇到两支最顽强的部队抵抗，最令日军害怕的是宋哲元第二十九军的大刀队，其次便是梁华盛指挥的这支第一九○师‘忠勇师’……”

       山不在高，一战成名。中国军队在此取得了用空间换时间的胜利，也使东孤岭成为中国最知名的小山。我们用接近日军的兵力（我第190师约5000人，日军第149联队加配属部队计3845人（引自《步兵第149连队战斗详报》），去抵御日军飞机、战舰、各类野战炮加上毒气的联合攻击，竟然坚守长达半月之久。中国军队抵抗意志如此坚强，让日军为之震惊与害怕，也让我们看到了日军尽管武器先进，也并非不可战胜，中国军队用勇气和牺牲换来了战略相持阶段，这就是抗日战争中的伟大转折。

      历史上作为转折点的小地方的名字有很多——滑铁卢、凡尔登、喜峰口，今天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名字……东孤岭！

      中国军队一寸河山一寸血的坚守，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生死搏杀，将鄱阳湖西岸打磨得格外血性与刚强……

[1] [民国]《新华日报》民国廿七年九月十日刊发

[2] [民国] 梁华盛《第一九〇师在德安的抗战活动》

少府山人

                            陆：西孤山，大队长以下军官悉数战死

         在星子西孤山，面对坚固的反斜面阵地及炮兵协力不利的情况下，联队不得以用肉搏昼夜猛攻，其第二大队大队长以下军官悉数战死，部队仍竭力冒死接战格斗，最终使阵地被攻陷。

——[日] 冈村宁次颁发给步兵第百四十九联队《感状》昭和十四年一月十五日

         （九江本社前线通信本部10日发）死战一星期，血染山河的西孤岭战线10日午后终于取得进展，占领了最高峰。

——[日] 《朝日新闻》昭和十三年九月十日报道

         西孤山（日：三四一.二高地），星子城西6公里，北与东孤岭相连，面积4平方公里，海拔328.4米。也称西古山，西牯山。位于东孤岭西南麓，故名。

         尖山（日：二五一.二高地），西孤山西麓高地，海拔193.2米，山峰陡峭呈三角尖形，故名。

         杨五庙，鄱阳湖西岸，西孤山东北，星子城西南6公里。残碑记载明永乐年间钱、何、李、黄四姓合建庙，称杨五庙。

        1938年9月8日，上午，东孤岭南端高地被占领攻陷，整个东孤岭被日军占领。我守军退守西孤山，继续与敌苦战。11点，日军追击至西孤山主峰（日：三四一.二高地），我守军第190师顽强抵抗，双方肉搏战。下午阵地一度失守，我守军多次逆袭，双方反复争夺中。“（日军）分三面包围前进，每路一千八百余人，一路自烂泥塘向西南，一路自杨五庙向西北，一路由东孤岭最高峰直冲三四一.二高地。”[1]

       日军步兵第149联队担任西孤岭主攻，其第三大队沿西孤山西南麓山脚前进占领一线村落并侧攻，第二大队由西孤山主峰（日：三四一.二高地）向西南进攻尖山（日：二五一.二高地）；第一大队由东孤岭西南陵线扫荡，并作为第二大队预备队。步兵第157联队第一大队一部（今中部队）西孤山东北端刘屋庄（日：刘庄）集结，向西南进攻西孤岭南麓。步兵第101联队一部（五个中队）沿庐山山脚、步兵第157联队第三大队沿鄱阳湖西岸线前进在两翼担任助攻。

        我第190师1111团（陈士章）率属下一营将士防守西孤山西麓尖山阵地（日：二五一.二高地）；林晋辉、林建中两营守西牯岭孤山东北麓杨五庙周边阵地。1109团（朱岳）防守西孤山中南麓，1110团（何恃气）为师部预备队机动配属。

        9月9日，第101师团司令部发布作战命令《百一师作命甲第三二七号》，将星子作战部队重新部署，步兵第157联队主力（今中部队、第三大队）沿湖岸线直奔杨五庙西刘屋庄（日：刘庄），进攻西孤山东北麓为师团左翼队；步兵第101联队（欠三个中队）原右翼队为现并入佐藤少将指挥，为师团右翼队右第一线；步兵第149联队原为左翼队，现变更为师团右翼队左第一线，依然是兵分三路进攻西孤山。

        9月10日，步兵第149联队第三大队西孤山西麓山脚袁家坂（畈）占领。第一、第二大队西孤山尖山阵地（日：二五一.二高地）争夺中。本日，日军连续两次毒气协同作战时因风向急转而失败。

        9月11日，日军进攻部队任务续行，“上午10时倾，敌再度以海陆炮同时轰击，我们只利用前次敌人炮弹炸破的石坑作掩蔽，不久也被轰翻了。11时左右，敌机九架，飞来掷放毒弹，都在低空爆炸，毒烟徐徐降落，我们阵地官兵全部笼罩起来，我们三连的壮士，没有见到敌人即全数殉难了。”[2]

        9月12日，日军步兵第149联队第二大队主攻西孤山中部的三个高地（日：中部三瘤高地）。战斗激烈，下午，预备队中的步兵第101联队两个中队配属支援“下午四时到达山顶，下午六时占领山顶，但敌人逆袭非常猛烈，第百四十九联队第二大队长负伤，由我们小川队长代理。”（《敌军战场日记》之七《松木勇一郎》）。我营长林建中率全营官兵与敌展开白刃肉搏战，最后与阵地共存亡，壮烈殉国。

        步兵157第一大队第三中队由西孤山中东部的竹林高地向西协力攻击三瘤高地，“激烈的争夺，在黄昏以前进行了五次，每次都在敌人毒瓦斯的威胁之下。最后一次，第八连的官兵全数中毒，失了战斗能力，英勇善战的林营长晋辉也死于难。”[3]

日军第三中队长伊藤中尉也战伤，小队长林幸治郎少尉战死。

        9月13日，西孤山只剩下最后一个重要阵地尖山（日：二五一.二高地），“西孤山附近战斗，对于敌人造成很大损害，再起不能，第百九十师及第四预备师（注：同指190师）后方集结待整。新增第七十九师标高二五一.二高地一线配置。”（《步兵第149连队战斗详报》九月十三日）。我79师没有坚守多久，上午10点，尖山阵地失守。我西孤山阵地全线失守。

        之后，日军所属部队越过西孤山南侧大路，进攻卢家山、山家山两座独立小山。战场移至隘口街金轮峰一线。

        无从抵御的毒瓦斯，狂烈的陆海空炮弹，绵密的从高射下的重机枪火网，失了人性的、一群群被敌酋驱使着的野兽们。终于迫使我们放弃了本不可守的西古山。但是一周间，自东古岭起，逐步对敌的血战结果，不仅消灭了五千以上的敌人，摧破了整个「佐藤支队」，而且给了我们后续部队从容到达指定位置，巩固所有工事，确保「德星全线」的余裕。这个余裕，即是德安的寿命，也即是赣北整个的寿命。这个宝贵无比的代价，是西古山上两位营长以下、四十余全体官佐，数千壮士的热血头颅换取来的。[4]

       东西孤岭战斗打到最后，中国军队虽然退出了，也让日军的一○一师团打到了失去作战能力的地步。堪称消耗战的典范，以空间换取时间，一步步地耗尽日军的有生力量。武汉会战之后，日军再也无力进行大规模决战，其战胜中国的美梦基本上破灭。武汉会战写下了抗战史上光辉的一章，也是二战史上不可忽视的一页。

[1][2][3][4] [民国] 刘尊棋 《西孤山伟壮战役》，（《江西民国日报》二十七年十月五日、十月六日刊发，1938）

引用说明

本文地名参照星子县地名办公室编印《江西省星子县地名志》送审稿，1983

本文海拔高度采用江西测绘局1980测绘1:10000“庐山及周边等高线地形图”，1982

本文地图及距离、面积测算采用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天地图”在线地图，2014

本文战斗经过及相关数据参照：日本国立公文书馆亚洲历史资料中心 电子档案

《歩兵第１４９连队战斗详报 その一 星子·西孤山付近の攻略戦》检索号：C11111819600

《歩兵第１４９连队战史（津田大佐回想手記）》检索号：C11111974300

《歩兵第１５７连队第１大队战斗详报·星子东牯岭西孤山攻略战》检索号：C11111828300

《歩兵第１５７连队战史抄》检索号：C11111829700

参考文献

[1] [日] 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 田琪之译《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二卷第一分册，中华书局，1979）

[2] [日] 防衛省防衛研究所战史室《主要作戦研究２１　星子作戦》，国立公文书馆亚洲历史资料中心：C14120597800

[3] [日] 第11軍参謀部作戦課《第１１軍機密作戦日誌》。国立公文书馆亚洲历史资料中心电子档案：C11112030300

[4] [日] 森川史料《第１０１師団作戦経過の概要》国立公文书馆亚洲历史资料中心电子档案：C13031750700

[5] [日] 稻叶正夫 《冈村宁次回忆录》（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中华书局，1981）

[6] [日] 铃木淳、古川隆久、刘杰编《第百一师団长日志伊东政喜中将の日中戦争》（日本中央公论新社，2007）

[3] [日] 樋口义治《戦记甲府连队》、小俣行男 《日本随军记者见闻录》、田部圣 《武汉攻略参战记》等

少府山人

少府山人

正所谓“高手在民间”，醉石了得{:soso_e179:}。比砖家还专家，资料更丰富。
正因为有一批像醉石这样的满怀家国情怀、使命担当、无私奉献的人。。。。。。。。。。。。。

飞飞

少府山人 发表于 2015-6-7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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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资料都是醉石整理的？

蚂蚁

少府山人 发表于 2015-6-7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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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醉石整理的呀，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