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史记（2）

树多好啊 · 发表于 2015-5-18 13:3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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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史记（2）

口述者：程团朋，1926年生，蛟塘楼下程人。访问时间：2015年4月29日，访问地点：县二中程团朋家。

1、 190师

打东牯山时，我们这儿，包括铁门程、罗家垅和蛟塘一带都驻了兵。他们过一段时期会与在东牯山作战的人换防。驻在我们这儿一带的是190师和52师。

190师的人很好。割禾时，190师的士兵会帮农民搭禾，吃点心时他们就走了，等吃完点心，他们又来了。他们不沾老百姓的茶水。据说190师的师长很年轻，只有20来岁。那年涨大水，蛟塘桥差不多平水面，有个妇女在桥上洗衣服时，戴在手上的镯头不小心掉到了水里，那水足有丈深，190师师长亲自下水帮她摸起来了。190师大部分是广东人。

但52师就不同了，他们有时到农户买蛋或鸡等，不按明价买，给一点钱就走了。所以，老百姓很厌恶他们。

2、 营救美国飞行员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给了我们大力支持。故事发生在1943年，美国飞机在九江轰炸日军军舰时，有一架飞机不知什么原因掉下来了，摔在庐山脚下五老峰一带。

当时，钱进带领的游击队在那一带活动。他们看到飞机掉下来，就马上围了过去。这时，游击队发现飞行员还活着，担心他被日本佬抓去，就把他同走了。由于游击队没人懂英语，言语不通，他们就比划着交流。起初，美飞行员不知道游击队是哪伙人，怕他们也是日本佬，就要钱进拿钱给他看。当他看到钱进用的是中国的钱后就放心了。后来游击队在德化找来了一个懂英语的与他沟通。

那架飞机后来被日本佬拆散用车拖走了。当他们得知飞行员还活着，就马上开始“锁河”，把军舰驻在沟子口和饶州口，不准河里行船，也不让人们在湖边生活、活动等，力争抓住美飞行员。

县政府得知消息后，就赶紧与钱进谈判：说这是钱进将功折罪的好机会；说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美飞行员，力争早日送飞行员过东（到都昌）。同时，政府也与游隆庆等游击队紧密接触。当时美国人也到了都昌。

根据秘密达成的协议，行动开始了：由游隆庆带游击队故意在钱家湖暴露，吸引日本佬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里；这边钱进率部保护美飞行员从十里湖偷偷过河，都昌那边派渔船过来接应。

美飞行员安全到达都昌后，那边放了很多爆竹来欢迎庆祝。报纸上也头版登出消息：多谢赣北游击队救了美飞行员。

为感谢钱进的救助，美飞行员送了一支“勃朗宁”手枪给他。解放后，解放军缴枪时，钱进曾说：“宁愿死去一个崽，也不愿交枪！”

3、保护万斯年

那时游击队或国民政府领导从都昌到这边过来过去，常落在我家吃住。有时他们有事出去了，我还要帮他们收拾乱摆放的枪。

我家在蛟塘开铺时，星子设有五个区。钱抗、万斯年都是区长，国民政府的。总部设在都昌。万斯年是支持抗日、与日本佬和保安队作对的。

1943年美国飞机掉下来时，日本佬就开始“锁河”，区长万斯年本来是要去都昌的，但因为有事，没走赢。为了躲避日本佬和保安队的追铺，我们就把他收在家里。当时我家是一幢鼓皮屋，一间阁楼的小房间里有快推板，人躲进去后，把推板放下就没人知道了。这样，我家白天给他送饭，晚上解大便时他才出来。他在我家足足躲了33天。等到日本佬放松警戒后，他才过东去了都昌。

4、血溅湖下李

1940年6月的一个晚上，湖下李出台唱戏。那天，日本佬听说湖下李村有游击队，就伙同保安队连夜赶到了那儿。

天蒙蒙亮的时候，日本佬就把湖下李村给包围了。他们把村民都赶在一起，聚在村里一棵大樟树下。然后，日本佬就逐个看村民的脸相，从中查出谁是游击队。日本佬专挑长得好的，比较结实的，认为他们是游击队。

最后，日本佬找出来了一个戏师傅——苏家垱周家的金师傅、王裷畈一个——来湖下李看戏的亲戚和湖下李村的三个很结实的后生。日本佬认为他们是游击队，就把这五个人全都杀害了！

其实，那晚是有几个游击队去了湖下李看戏，但看完戏后，他们就都走了。这五个人全是普通百姓。当时去湖下李抓游击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毛太君。保安队中队长李秀江和分队长李继白获信后，立即赶来说情营救（因为他们都姓李），但是为时已晚，等他们赶到湖下李村时，日本佬正在塘里洗刀……。

5、大屋潘之战

保安队大队长左星芒是我的舅舅，我娘是他的的亲妹妹。那时我家在蛟塘开瓷器铺。当时在蛟塘驻有12、3个日本兵，由于我舅舅的原因，日本佬不动我家的东西。他们一般都在24、5岁上下，文化程度高，有时他们写字跟我们交流，字写得很好。刚来时日本佬好凶，后来要好一些，他们不怎么出来，很少来我们店里，有时蛟塘街上唱戏，他们也不下来。他们很怕游击队，吃游击队不住，由于后来游击队经验要好些。

1944年农历8月的一天，早饭后，一个保安队员在我铺里坐，他说：“那几个河佬（星子方言，骂人的话。笔者注）今天出发，冇邀我们，我也不去。”保安队后来是瞒日本佬的，有些事能避免就避免，毕竟都是本地人。那天日本佬出去的时候我也看见，有九个人，驮了一挺机枪。

下午，那个保安队一进店就跳手舞脚（星子方言，手舞足蹈之意。笔者注）地对我说：“今天九个日本佬煮了咁（星子方言，遇到麻烦之意。笔者注）。”

原来，日本佬在大屋潘家遭遇了游击队。当时日本佬伏在港这边，游击队在港那边。在那里对峙了好久。后来，游击队身上绑着手榴弹，走下面转身，从港下边绕到了日本佬的背后，一顿手榴弹响，一下子炸死了八个。另一个命大，带枪跑了，到蛟塘驻地把信。

这次大屋潘之战，是游击队三个中队联合打的。三个中队长分别是：游隆庆、沈金霖和彭亮。

沈金霖是都昌人，后来在攻打徐家埠战役中牺牲了。事情是这样的：日本佬在徐家埠有个炮台，那天晚上沈带游击队去攻打炮台。日本佬事先就发觉了，等游击队靠近，他们就开枪。这一仗，游击队吃了亏，死了二、三十个人，沈金霖自己也死了。他死后半个月，日本佬就投降。真是太可惜了！

刘家湾的刘茂长也参加了大屋潘家的这场战斗。他力气大，打机枪的，是分队长。

这一下子就死了八个，使日本佬大为震惊。很快，驻在德安和九江的日本佬都来了。立即，日本佬就开始锁河（日本佬共锁了两次河，另一次是美国飞机掉下来时）。日本佬这样做，就是想抓住或困死游击队。这可苦了当地的老百姓，当时是农历八月，港对岸的棉花飘出来很长都不让捡。要捡的话，还必须要日本佬允许，以插日本佬旗为记。

由于听说游击队里有都昌人，第二天晚上，保安队就挨家挨户查都昌人。如发现是都昌人就抓走。那天晚上，有个保安队就问我（大人他不问，就指望小孩子能说实话）：“你店里有都昌人么？”我不做声。他就“啪，啪”地打了我两耳光。其实街上有好多都昌人做生意，其中还有个在我店里搭了股，我就是不说。

可后来那个保安队挨的打比我挨的更重。我挨打的第二天，保安队中队长李秀江就把那个打我的保安队叫去了。一见面就骂他：“你知道昨晚你打的人是谁吗？他是大队长的外甥！”说完就照着他几巴掌外加踢几脚。这是中队长李秀江后来亲口对我说的。

其实，打完那一仗后，游击队当晚就过了东，往都昌去了。

6、程世章遇难

日本佬侵占我们这儿时，我们这里的游击队组织有很多。诸如：县大队、人民自卫队、九中队、鄱湖司令部、铁军队等。

鄱湖司令部没有军队，他们是上面派人下来做工作的，做一些给游击队发饷或其他特务工作。他们常把自己装扮成很破旧的样子，比如戴破草帽、穿很破旧的脏衣服等。

游击队打日本佬，但是彼此之间有时也不和，想着统一对方。

程世章来自庐山脚下一个很小的村庄。日本佬曾一次杀死他们村18人，然后把尸体全都丢入一小塘，把整个塘里的水都染红了！程世章统一游击队时年仅19岁。

1939年秋的一个晚上，程世章在蛟塘街上打牌，被日本佬知道了，他们就把蛟塘街封死了。而此时程世章的游击队正驻扎在大屋郭村，他们又不敢去救。没办法，天刚亮时，程世章就带勤务兵突围。日本佬先是跑步赶，后来就骑马追。追到畈上郭垅里，日本佬用机枪把程世章打死了。死时程世章手里还抱着一件麻英夹袄。日本佬很残忍，竟牵马去踩程世章，但是马不踩。

日本佬见程世章死了，就大笑着说：“中国大大的太君死了！”。

程死后，张起军接替做游击队大队长。

7、游隆庆

游隆庆是钱家湖里人，打长工的出身，后来当了游击队中队长，可惜没文化。他是个好人，与李仕耙不同。他专打日本佬，打日本佬好厉害。他名气很大，但凡游击队打日本佬的仗，人们都说是游隆庆打的。

虽说钱进也是游击队，但游隆庆与钱进是对头。有一次钱进听说游隆庆到都昌去了，他就下来了。后来钱进被日本佬撞到了，还被缴了枪。

一天晚上，游隆庆带游击队到汉岭去捉保安队中队长赵龙章。当晚，赵正住在情妇詹某家，得知游击队把他住处包围了，他就连忙掀瓦从屋顶跑了，哪顾得上脚上被割伤出了好多血！

游隆庆在汉岭未抓到赵龙章，就随即带游击队到了蛟塘。准备捉拿保安队中队长李秀江。游击队得知李与一个女的住在街后面的小铺里。那个女的是八都埝家畈徐家人，送了大节还未嫁，被李秀江霸占了。那小铺也很简陋，伸手就可摸到瓦。

游击队就假装成保安队在外叫：“李队长，李队长，有事找你呀，快开门呀？”李就问：“你是哪一个？”游击队这边说不到名字。李知道事情不妙，就慌忙把房子的木窗子打掉，钻到隔壁人家跑了。等游击队一脚把门踢开时，李已不知去向。

第二天，保安队弟兄们到处找李秀江。原来，李秀江为了逃命，来不及穿衣服就从隔壁家跑到了外面。那是一个打霜的天气，李就抖抖瑟瑟躲到了农户的一堆柴里。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被一个来挑柴的人发现了。那人见他身无根纱寸缕，就问：“你是干什么的？”李忙说：“我是中队长，帮我把个信，叫他们帮我送衣服来……”

游隆庆后来被姜中浪杀害。

姜中浪原来也参加过游击队，后来被日本佬抓住了，就帮日本佬做事，帮着派发食盐。日本佬败后，姜中浪因帮过日本佬而坐了牢。***败走时被释放了。他又与游隆庆在一起。

游隆庆在日本投降后，做了县大队分队长。想起打游击时的风光，他多少总感觉有点失落。***解放后，他对党的政策不了解，不愿意交枪，就与姜中浪等到处躲藏。

1952年8月，游、姜两人躲在牙吉山。那天，游隆庆正在港边洗鼎罐，姜中浪就对游隆庆说他想去向***投降，问游隆庆去不去，游说不愿意投降，于是姜中浪就开枪把游隆庆打死了，拿走游隆庆的枪去投降了。

姜中浪后来也被镇压了。

8、左星芒

左星芒是我的亲舅舅，日据时期任保安队大队长。说起他是怎么与日本佬搞在一起的，这就要怪我的叔外公左世朝。

日本佬刚侵占我们这儿时，为了加强对人民的统治，就成立了“维持会”。办公地点就设在蛟塘周家祠堂。八都曹敬安做维持会会长，管理三、四、五、六、七、八共六个都。他们帮着日本佬办理“良民证”等。“良民证”先是布做的，白竹布的，上面有“良民证”三个大字，下面还书有哪个村、哪个会及名字等，还盖有“维持会”的章。

有一天，曹敬安说：“我们‘维持会’现在正缺一个会写稿子的人……”。当时，我外公左世铭之弟左世朝在 “维持会”供职，管理三都，归曹敬安管。他就说：“人倒是有一个，我侄子左星芒……”。就这样，在我叔外公的引荐下，我舅舅左星芒就进了“维持会”。

日本佬自始至终都不要老百姓交东西给他们，吃用都是他们自己的。但有时游击队会向“维持会”要米、钱等。有时给慢了，他们还会生气的。一天，三个游击队来找“维持会”人员。“维持会”人员正在裁“良民证”，游击队就叫会长出来，会长曹敬安刚走到大门口，就被游击队开枪打死了。“维持会”其他人员见状，就全都跑到县里去了。第二天，日本佬就派汽伐子把我舅舅家属全接到了县里。就这样，去了就再也不得回头。

左星芒曾帮过本地人一些忙，谁没有一个家乡？一些事能瞒日本佬的，就瞒日本佬。救得及的，他尽量救。只是游击队打死他亲侄子后，对日本佬所作所为，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樟树曹家曹国英的事，是左星芒与一个日本佬一同受理的。曹国英是游击队里的一个文官。1940年热天，被日本佬抓住了。当时日本佬就说曹国英与他父亲曹述贵之间，必须杀掉一个。左星芒就要杀他父亲，认为曹国英是个后生家，想保他。但日本佬不肯，最后把曹国英给杀了。至于说左星芒母亲要杀曹国英，我认为不实，她一个女人是不问政事的。而他父亲左世铭，也不怎么过问政事，总是说中国人能保就保。

左星芒也做过一件大义灭亲之事。湖广垅左家有个叫左绪源的，虽说懂一点书，但他不习正，又没有成家，在社会上乱来；而古门陈有个叫陈鼎五的，他游击队也入，保安队也入，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人。两人在社会上反响不好。保安队就把两人抓住了。决定两人之中要杀一个。当时社会上传言，要杀肯定是杀陈鼎五，因为古门陈屋场又小，而左星芒姓左，那肯定是顾本族人的。左星芒对这事也感到为难，两个都是民愤极大的人，杀谁呢？思绪再三，左星芒决定不授人以柄。他把湖广垅村有名望的人召在一起，商议说这个左绪源不是个好东西，因他，屋场上还被烧了屋。留着他还会惹祸的；虽说陈鼎五也是个不中用的人，我要是杀了陈鼎五，事就不是那么做的。最后，把左绪源给杀了。

虽说左星芒是帮日本佬做事的，但他毕竟是中国人。所以，就有了下面的“串和”事件。

时间是日本佬来的第三年，三、四都的各大先生及有名望的人，齐聚在蛟塘郭家祠堂，摆下酒宴，特邀左星芒及县长等人。想着大家坐在一起，共同商议：我们都是中国人，左等明的是帮日本人做事，暗的应保护中国人。该瞒日本佬的，就瞒日本佬；该保的人，就保；该不需要打的仗，就不打……。当时来了好多人，他们左等右等。等了一段时间，左星芒派人来了，说他今天不能来，说是有人搞破坏，把电线剪断了。

其实他在那里面关系也复杂，比如那个公安局长就对他有意见。原来公安局长是带兵的，后来日本佬把兵权交给了左星芒。这事万一给日本佬知道了，他也难办。

左星芒晚年身患肺结核。病上身时，准备辞职。在我父亲程继川及本地其他大先生的撮合下，1943年下半年，左星芒与县政府军事科科长胡杜平，在南阳畈周家见了面。双方都表态蛮好。至于具体内容，我不记得。大意是：左以前的有些做法，也是身不由己；但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心还是向着中国的。

与胡杜平见面后，左星芒就辞去了大队长的职务，在蛟塘居住，弥留之际就回了左家。

9、酒井

酒井是日本人，在朝鲜长大。个子不算高，留兜须胡子。与我老表启献有点象。他很和气、很仁义，见人都点头打招呼。军事一类的事他不问。他做生意，在县城开了个“酒井洋行”。搞大批发，卖布匹等。他没有店面，只有仓库。他还有车。他人很好，别人可以先到他那儿赊东西去卖，等卖到了钱再跟他结账。当然也有人骗他东西后，不跟他结账。

他是一个“中国通”，说汉话，习中国俗。我记得我外公死吊香时，他也象我们一样作揖敬酒，根本看不出他是日本人。

老百姓都很喜欢他，都夸他。

他后来与钱家湖一个叫香莲的女的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

日本佬战败撤走时，他不愿意走。也不向人家追债，把开洋行时的账簿全烧掉了。大概在1946、47年左右，酒井落在蓼南山口杨村的杨达梅家。杨达梅那时还没去劳改。

说到杨达梅，他是凡身（张世昌）先生的大女婿。杨的另姨夫是星子县第一任县长（伪）罗福初，与星芒同时。细姨夫是大屋潘家的潘德凯，担任过革命党里的区长，管蓼南一带。

酒井在山口杨家时，与村民干一样的活，吃了不少的苦。他也帮人家挑柴草，一担能挑110斤。有时他也帮人家打打短工。

日本败后，那边查人，得知酒井还未回；当时中国政府也要他回国。但酒井不打算走，宁愿在这里吃苦、生活。

酒井是1947年回日本的。他走的时候，老婆也哭、孩子也哭、（按有关规定，他们是不能随酒井回去的）酒井本人也哭，巴巴结结的，哭得好伤心。

10、左启松之死

左启松是我的老表，他父亲星薇是我大舅舅，当时是县合作社社长。我老表与杨家庄的苏姣结了婚，婚后生有一女，后夭折。

1942年农历10月的一天，我老表从县里开车到蛟塘买香纸爆竹等，去给他爷爷即我外公做斋。那时候县里的市场没有蛟塘大。

他在蛟塘呆了两天。临走的那天下午，我老表还特地到我家看了他姑姑。那天晚上，我去了湖下李家喝喜酒。回来的时候，看见东牯山樟树那儿火光冲天。

我老表那天下午到我家看了我娘后，就坐车回县城。那是一辆敞篷汽车，车上装了很多东西，我老表他年轻气盛，就坐在车斗的货物上。

日头下山边的时候，车子开到了观音崖。突然，马路东边山上有人一齐向车开枪。其中有一粒子弹打在驾驶室挡风玻璃上，几块碎片弹到了司机脸上，司机就停了一下车，顺手摸了一下脸，并“哎呦”了一声。我老表误认为司机受了伤不能开车了，就从车上跳下来了。在跳车的过程中，脚上就伤了子弹。坐在驾驶室里的保安队副官于一山等也跑出来了。后来得知司机并没有受伤，他摸了一下脸就把车开走了。

副官跑着躲开了，然后就叫：“启松，到我这儿来，启松，到我这儿来”，我老表说：“我走不了啊，脚受伤了……”。

原来，游击队游隆庆部获悉有辆日本佬的车去乡下了。他们就在车辆回来的必经关口观音崖设伏，足足守了两天。有些游击队以前没见过汽车。据后来参加过这次伏击的游击队，郭家垅姓郭的，名叫寿崽，那时是游隆庆的勤务兵，他说：“那东西的眼珠子贼亮，真是吓死人……。”

车开走后，游击队就到了我老表跟前，问我老表是什么人，我老表说他是左星芒的侄子。游击队又问我老表能走么，我老表说脚伤了，走不动。这时，驻扎在朱家港的保安队闻讯赶过来了，还响起了枪声。游击队也不敢久留，就对我老表说：“你走不了，我就送你回家。”然后就把他杀了。第二天我们去抬我老表回来时，看见他胸部有七只刺刀洞。我老表死时21岁。一同死的还有合作社两人，一个男的40来岁、一个女的30来岁。

事后，游隆庆说不该杀了他。留个活口至少也可以取他一笔钱。可游击队员说，主要是他受伤了，走不动，怕背着他走自身也难逃。

汽车开到县城后，日本佬和保安队就赶到了观音崖。说附近村庄知道游击队在那里埋伏也不举报，就烧了他们几幢房屋。

11、李仕耙

1940年冬，日本佬听说铁门程家有游击队，就混同保安队把该村的后生全赶到村里的一棵大樟树下，准备象在湖下李那样挑人出来杀掉。

这次还得感谢李仕耙。就在这紧要关头，李仕耙的游击队在岭上响起了枪声。那边枪声一响，日本佬就吹口哨紧急集合，去岭上与游击队接火。但一接火，游击队都跑掉了。事后，日本佬还想回到铁门程来，左星芒等人就说算了，叫日本佬不要去。那次要真回来，麻烦可就大了。

原来，游击队上半夜驻在程家，下半夜就到岭上往西庙杨、湖下李去了。但他们的被子还没有搬开。

一次，鄱湖司令部的周参谋从都昌那边过来给游击队送饷。传说带了很多金票等钱过来，李仕耙想独吞那笔款项，就在蛟塘灰窑请酒宴请周参谋，然后用锤子把他砸死了。后来周参谋的老婆和同事来告李仕耙，政府派人把他抓住了，押到半路，被桃林李村人把他们短住，李仕耙给跑掉了。

李仕耙后来也被镇压。

12、败后日军

日本佬败后，还有300多人滞留在都昌，我国政府给了他们犁耙种子等，让他们在那儿开荒。到第二年他们才回去。

那时，我也时常去都昌。由于当年好多都昌人在我们这边做生意，得到过我们不少照顾。所以，他们都对我很客气。

在街上我看见，日本佬将人拉到无人的巷里，把脚上的皮鞋脱下卖给人家，很便宜的。然后就把卖得的钱拿去喝酒。他自己就拿布带或草做鞋，穿在脚上。也有那些胆大的妇女，看见日本佬在街上，就拉住他戏弄说：“西桑，三姑的要啵？三姑顶好的。”日本佬就说：“西桑面子没了，三姑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