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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民义 于 2015-2-4 21:09 编辑
不少人好心劝苏道成,你一个大能人,为啥放着钱不挣,去搞那些莫名其妙、异想天开的东西呢?
63岁的农民苏道成并不解释。今年1月中旬的一个午后,酒至微醺,他回家启动机械铁马,晃晃悠悠地走上马安县城街道,小年轻拿着手机拍照,发微博,几小时后,网络上就热闹转开了“湖北农民制造木牛流马”的消息。
苏道成家人发现,在还完缠绕半生的债务后,他一头坠入了周围人难以理解的科学异想世界:造直升飞机、制作机器人,骑“木牛流马”上街,他宣称要做大山里的土科学家。村里人围观着他的窘迫,但在一路寻找他的艺术策展人眼里,他是“农村的达芬奇。
苏道成回到放牛的山坡,拿着摄像机去跟拍牛和马走路
弯弯绕绕的湖北十堰大山深处,马安县城一条僻静街道里,苏道成蹲在3米多高的铁牛脚下,扭去电线的胶皮,把连着铁牛底座的两股电线缠紧,撕块黑胶布裹上,小跑着去拉下电闸,“噗”,挂在外墙的电箱闪出火光,烧了。
围观的七八个村民哄笑起来,苏道成紧闭着嘴。沉默的苏道成想给远道来的记者演示一遍几个主要的发明,电线却总是出毛病。在围观的笑声中,他钻进临街敞开的工作室,在堆得满当而杂乱的机器零部件中,搬出了最新研制出的“木牛流马”,这是他的第二代“木牛流马”。
钢铁焊接的“木牛流马”,高约1.5米,长2米,有500斤重。苏道成拧开马背上的开关,翻身上去,马的4条铁腿开始走路,中间两个轮子支撑着马身,咔哒咔哒,铁马快速向前。快要碰到人时,苏道成旋转下手里的方向盘,铁马会转个大弯,变个方向。
这是苏道成在看老版《三国演义》和《三国志》时受到的启发,诸葛亮六出祁山,自制木牛流马图纸,“木牛流马搬运粮草甚是便利,既不饮水,又不吃料,昼夜运转不停”。
“这个木牛流马要是做成了,该有多方便啊。”苏道成在十堰郧西县马安镇下川村长大,初中时半天上课半天放牛,他总幻想着有一天,能造一个木牛流马,替代干俩月活却要放一年的黄牛,也改变大山里农民肩挑背驮的辛苦。
仅出现在古籍上的木牛流马,并没有流传下确定的制作方法和样貌,不少民间的发明爱好者曾声称研究出木牛流马。5年前,四川广元木匠何多现展示了花5个多月造出的“木牛流马”,可以平行可以爬坡。之后,湖南益阳南县职业中专学校语文老师黄佑军制造出木牛流马,这是一种“撑杆驱动的轮式车”。
"我们现在有电,有柴油机、汽油机,很适合制作铁牛马代替耕地。”苏道成开始制作自己版本的木牛流马。去年春节,他在大年初一开始画木牛流马图纸,看见古籍记载“形制如象”,他的第一代“木牛流马”就是大象的样子,长鼻子,蒲扇耳,反复做了四个月,这机械大象不能前进,不是后退就是歪倒。
已经从村里搬到镇上的苏道成,再次回到放牛的山坡,拿着摄像机去跟拍牛和马走路。
“四脚走路必须一足抬起,三足支撑,才能平衡,抬右前足,左后足跟着踏步,然后左前足抬起,右后足跟着抬起,落地蹄音是4节拍……”他仔细观察后找到改进机械大象的方法。
他骑着这头只能向前、不能转弯的机械大象,被十堰当地的记者拍下来,一张50×50像素的小照片在网络流传。这张模糊的照片,吸引来三个85后的艺术青年,他们与深山里的苏道成,有了一次关于艺术的碰撞。
进山的路弯弯绕绕,面包车需要不时大甩弯,26岁的陈福荣和25岁的邹志恒、摄影师新桥,一路听着法国蠢朋克电子舞曲乐队的音乐,在2013年的夏天,一路绕过武当山去寻找骑着机械大象的苏道成。
策展人陈福荣,师从被称为中国抽象派画家中的先驱者和开拓者丁乙,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上海艺术设计双年展探访“边缘创作人”。
“他们不在乎自己是边缘化的。苏道成做的大象,身边的人,全都不理解,他也不需要别人理解,就一直做做做。”见到做了几十年机械发明的苏道成,还有满屋子的机械发明和雕塑,陈福荣觉得震撼,“来对了”。
“从动力装置到飞机再到机器人,深山绑不住他带着翅膀的奇思妙想。”陈福荣看到铁马雕塑,觉得那就是苏道成的风格,冰冷的机械有力气,也有着农民的审美。
苏道成头发微卷,黝黑瘦削,腰背略弓,穿着旧毛衣,皮鞋布满裂纹和灰尘,从外表看,他和周围的村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在唰啦一声,拉起工作室的卷帘门,满屋的机器零件在阳光下瞬间亮起来的时候,苏道成的眼神里仿佛也透出清明。戴上黑框眼镜,伏案一手拿尺一手拿笔修正模型,他成了别人不能理解的“败家子”。即使在亲人眼中,经常通宵不眠画飞机图纸的他,也是不听劝地掉进了一个没用且费钱的科学陷阱,以致长年被债务缠绕。
在做出木牛流马之前,他花了3年时间,做了4架飞机,扔进去10余万元,最后飞机尾部起来十几米,却一头栽了下去。摩托车的发动机带不动这个铁架子的直升机,听说一台航空发动机需要数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苏道成暂停了“飞机梦”,开始了木牛流马的研究。
在陈福荣看来,苏道成做的机械大象也纯粹就是好玩,“他说可以拿来耕田,也挺难的,我觉得他做这个没有实际意义,完全陷在自己的想象里”。
与苏道成的大女儿的感受相似,“我爸之前帮别人做得更多的是农用器械,最近几年我感觉侧重个人想象的一些东西”。
苏道成之前发明的耕地机,加上油就能推着挖地,一台机器顶几个壮劳力的工作量;他发明的“看园机”看上去如同身披豹衣的野兽,摆放在菜园旁边插上电就扭腰甩臀挥舞胳膊,吓得麻雀野兽不敢靠近……
但当苏道成把研究放到飞机、机器人还有木牛流马时,冷眼和嘲讽开始袭来。机械大象被村里人说成一点价值也没有,但陈福荣却觉得“很珍贵”,开始游说苏道成把机械大象运到上海参加艺术展,还差点被误认为是骗子被苏家亲戚报了警,回忆起这个小插曲,陈福荣觉得挺好玩的,不过他最后还是说动了苏道成。
运走机械大象的同时,陈福荣还选中了两个旋转书柜。那是苏道成20多年前做给自己用的。初中没有毕业的他,高峰时曾经一年订阅118种杂志,大多数与科学相关,没有地方放就做了旋转书柜。在策展人眼中,“铁质的书柜笨拙,但有着强烈的机械感”。
2013年12月3日,苏道成的机械大象和旋转书柜,和来自15个国家的500多件艺术品一起,站立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四个月之久。
苏道成带上之前并不支持自己的老伴王贤兰去上海看展览,听保安说起有几十家媒体的记者拍了他的大象,大笑起来。
在机械大象和旋转书柜结束展览被运回大山后两天,他们又被转运到厦门参加一个叫“锤子在与庄子”的综合艺术展,除了苏道成,展览还请了来自河北廊坊的“风电汽车”发明者唐振平、吉林制作300多双铁手的孙吉发,以及来自福建漳州制作木雕的老人邹合文……
这是一个有些边缘化的展览,因为展出的作品及其创作者,都不在主流系统所定义的“艺术与设计”之内。苏道成在现场,用带有浓浓湖北口音的普通话,向围观的人群介绍自己创作的初衷。
“他们几乎都是生活在乡村的农民,自发地创作或发明着自己认为重要的事物---机械大象、末日逃生球、风电汽车……他们不懂主流文化艺术的审美,却能创造出天马行空的作品;他们也不懂专业领域中的设计思想,所以能用独特的态度去研究发明。”策展说明里用这样一句话说明苏道成他们的共性。
事实上,曾经有一条路摆在苏道成面前,他差点就走上了城市化的轨道,甚至有可能成为真正的科学家。
1970年3月8日,拿着鸡蛋棉被的乡亲挤在苏家院子里,欢送苏道成被县教委推荐去武汉大学读书。但当他赶到当地公社却被告知,他的名字被换掉了,不用去上学了。更换的名字是当地大队领导的儿子,18岁的苏道成,在跑回家的山路上,放声大哭。
结婚、生女,到水电站做维修工,改制丢工作,开维修厂,到供销社上班,退休,在大女儿看来,没有上成大学的苏道成半生听天由命,过着普通的生活。
“我直到2000年退休,才还清一身债务,可以圆我年少时想做土科学家的梦想”,苏道成回顾半生,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据当地媒体报道,他数十年来发明和制作的机械有300多种,包括搅拌机、机器人、挖地机、起吊机、看园机、打砖机、炒茶机等。
“老苏在我们这一带很出名,谁家农具坏了都会想办法修好,邻居都很尊敬他。直到他开始造飞机,很多人说他造的只是摆设,他的钱在造飞机时也投得所剩无几。”和苏道成相识十多年的邻居黄仕友说,那台落败的飞机就存放在自己的院子里,放了快十年,早些时候刚被拆成一堆零件。
“还有人说,老苏等你死后,把根雕石雕,还有飞机机器人,要挖个几亩地大坑陪葬啊,你说多气人。”苏道成从上衣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草纸,说自己把想法都写出来了,打算交给所在的郧西县政府。
纸上写着:“我最大愿望,就是将我所有发明创造、知识产权等奉献出来,在我县七夕文化广场建一个科技交流、文化娱乐、体育健身的郧西牛人馆,让全社会有科学创意的有志之士来此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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