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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曾经曰过:君子远庖厨。我不是君子,所以厨房对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我的母亲有着高超的厨艺。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她可以用极少的原材料,烧出令我垂涎的美味。小时候,放学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头扎进厨房,守着锅灶边上,看着母亲忙碌。厨房里,雾气蒸腾,香气四溢,叮叮当当,噼里啪啦。我抓着筷子,痴痴地守候着,就等着母亲那一句“好啦”,然后动如脱兔,身手矫捷、目标明确地从刚刚起锅的菜里夹起一块来,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往往被烫得龇牙咧嘴,呼呼直喘。这时,母亲会心疼地说:“谁跟你抢了,饿牢里放出来的啊!”
小时候,家里姐姐多,僧多菜少。仗着自己是唯一的儿子,又是最小的孩子,我经常多吃多占。很多时候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免得事后被姐姐们找茬暴打。所以,我会躲在厨房里面偷吃。姐姐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小时候亏欠姐姐们太多,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她们。
姐姐们总是说,老弟你能长这么高,还不是小时候吃得比我们好。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个年代,厨房就是我的天堂。那里有花生米,有荷包蛋,有红烧肉,有油煎鱼,有母亲忙碌的身影和慈爱的目光。
长大后离开家,才知道母亲的厨艺是一流的。吃遍全国,至今没有任何一个酒店、饭馆能够超越母亲的厨艺。或者千篇一律,味同嚼蜡,或者稀奇古怪,难以下咽。我经常向母亲抱怨外面的菜难吃,母亲笑着说:“你是吃惯了我做的菜了,其实我做的没你夸的那么好了。”
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提前去菜场买回一大堆的菜,鸡鸭鱼肉,从头一天开始准备,等我回到家的时候,一大桌的美味就在那里等着我,令我欣喜若狂,埋头苦吃,撑得话都说不出来。母亲总是说:“慢慢吃,慢慢吃。没哪个跟你抢了。”吃饭的时候,姐姐们依然不和我抢,总是挑我不怎么吃的菜动筷子。我也就不客气了。有时候还会很委屈地跟她们说:“你们真幸福,可以经常吃到老娘烧的菜。我就可怜了。”姐姐们也都含笑不语。
在我离家远行的时候,母亲总是会烧好几个菜,让我带到北京吃。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外面的菜烧得不好吃,我只有自己亲自下厨。
工作忙,下厨的次数自然不多。往往是在周末的时候,从超市买回一大堆的蔬菜、肉类,放进冰箱。回到家,一头扎进厨房,该刨皮的刨皮,该摘叶的摘叶,仔细洗净,切好,堆在一个个盘子里。
一场重大的战役即将打响。炒菜之前,先要确定菜谱。其实这个在买菜之前就已经有个大致的方向,只是到了厨房里,进一步明朗:西红柿是凉拌还是炒鸡蛋?红烧肉用土豆还是干豆角或者是豆参?排骨是糖醋还是打汤?鱼是红烧还是清蒸,放怎样的料?土豆是切片还是切丝,是清炒还是酸辣?青菜是连杆子一块炒,还是只炒菜叶?肉片是用蘑菇、辣椒还是豆角来炒?……
说起来比较复杂,其实只要扫一眼厨房的材料,几秒钟就可以做出决定。唯一令人心烦的是,菜刀总是让人不省心。也许是刀不够锋利,也许是我的姿势错误,每次切菜都很吃力。尤其是切肉,觉得自己手里拿的不是刀,是一把锯子,吭哧吭哧地锯木头。在这种时候,脑海里往往会浮现出武侠小说中削铁如泥的宝刀来。我多么渴望老天能赐我一把那样的菜刀,救我于水火。我每次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除了满头的大汗,手心也是通红肿胀,一个礼拜都难以复原。看电视里的厨师,“笃笃笃笃”菜刀上下翻飞,菜切得又快又齐整,我艳羡不已。什么时候,我也能有此刀功?
小时候在厨房呆的时间久,耳濡目染,也得到了一些家传的厨艺。当然,只是皮毛功夫,能确保将食物煮熟。至于口感,那是万万不敢保证的。
有过几次失败的厨房经历,几欲放弃。但是,口腹之欲促使我屡败屡战。好吃如我,好学亦如我。每次下厨房之前,我都不惜重金,给千里之外的母亲打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先假惺惺地问候两位老人的身体。母亲的话音未落,我这边立即切入正题:红烧肥肠是怎么个过程?您慢点说,详细说。一边飞快地用笔在便笺本上记录着:用什么料,怎样的顺序,多大的火,多长时间。
母亲在电话那边笑道:“你有这个打电话的钱,还不如上餐馆打包一份回来吃呢。”
我谄媚地对母亲说:“那些厨师的手艺,哪能跟你比啊,我就爱吃你烧菜的味道。”
母亲显然非常受用,乐呵呵地一步一步教我。虽然是千里之外的电话辅导,也好过自己无数次的失败尝试。经过不断地试验和总结,名师指点加上家族遗传,更重要的是渴望大快朵颐的强大精神动力在支持着我,我攻克了一道又一道菜的难关,终于也能烧几个吃下去不会立即吐的大菜了。
于是得意洋洋,自认为悟性奇高,有烧菜的遗传基因。下厨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摆谱了。
我烧菜的时候,厨房就是重地,闲人免入,电话一概不接。有一回锅里的油烧得通红,电话里还在无休无止地跟我扯。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结果火苗“嗡”地就窜了出来。好在我遇变不惊,关掉煤气,挪开铁锅,盖上锅盖。从此,我在厨房重地的时候,再也不接电话了。
而且,我的大厨架子也慢慢端了起来。只有我烧菜,前半段全部由我负责,但是,之后的洗碗、洗锅、擦灶台我是绝对不碰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大厨师洗碗啊?那种没技术含量的活,是助理干的嘛。
在厨房里,也有不少受伤的经历。切菜,切掉半块指甲,被溅出的热油烫伤,那更是常有的事情。厨房里这点痛算什么,如果不想挨饿,就得继续做饭。
有时候歪打误撞,烧出一道好菜,近似于母亲的风格,我会喜出望外地打电话告诉母亲:“我刚才做的红烧牛蛙,非常好吃啊!”母亲在电话里也笑着说:“好吃你就多吃点!”我说:“下次回家我烧给你吃哈!”母亲说:“好啊!”
但是,我每次都会食言。回到老家,还用展示我那蹩脚的厨艺吗?除了母亲本人,姐姐们个个都得到了她的真传,每个人都有几道拿手的绝活。我那点烧菜的本事,在她们看来简直就是糟蹋材料。
所以,每次回家,我就很自觉,很自卑,很幸福地守候在厨房门口,咬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或者姐姐们在忙碌。厨房里冒出的香气,令我陶醉。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在我耳中,那是人间最美妙的乐曲。
厨房,是世界上最温暖、最让人有安全感的地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那里必然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天堂啊。
易胜华
2011年6月11日 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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