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履痕] 江涛泄愤 草堂寻春----白居易与庐山

星子一中

----白居易与庐山





一千一百多年前,也就是唐宪宗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十月的一天.从长江上游飘来一片白帆,当这艘船要靠近江南重镇江州的码头时,从船仓里走出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他屹立船舷,任江风吹打着一身青衫.他凝视着汹涌澎湃的波涛,那饱经忧患的脸上流露出郁愤而刚毅的神色.他默诵着刚刚写就的一首诗,这首诗共有五篇,其中有一篇是这样的：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著.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这位行吟骚客,就是我国唐朝的伟大诗人,贬谪江州司马的白居易. 白居易被宦官诬告,以"甚伤名教""不宜治郡"的罪名赶出朝廷,贬为江州司马.上面的那首《放言诗》就是快到江州的时候写的.诗中贯穿着这样一个信念:虽然蒙受冤屈,但没有向权贵妥协,坚信是非真伪,自有历史公论.此诗,既可以看作是诗人的座右铭,又给后人以启示和鼓舞.白居易是唐朝文坛中一颗闪耀时间最久的明星,因为他和其他名流相比,寿命最长,作品最多.他在江州度过了四个春秋,留下的诗文真是佳作连珠,使江州这座文化古城更生异彩.<BR>来到江州的第二年秋天,白居易到江边送客,忽然,听到一条泊在江边的船中传来弹奏琵琶的声音,这铮铮而响的曲声,多么象那熟悉的使人柔肠百转的京都乐曲啊!一问那个演奏琵琶的女子,原来也来自长安城,她唱出了自己"年长色衰",离乡背井的痛苦遭遇.白居易为她声泪俱下的演唱所感动,仿佛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谪居他乡的人.他立即挥笔写下了"字字珠玑声声泪"的《琵琶行》.作者借一个沦落天涯的女性的一生遭遇,抒发自己横遭贬谪的愤懑.当读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诗名时,人们既对被污辱迫害的女子深表同情,也为诗人的悲惊命运而抱不平.


"九江十年冬大雪,江水生冰树枝折."白居易在谪居江州的头一个冬天,给挚友元稹写了一封长达三千二百六十七言的信----《与元九书》这是一篇以书信形式写下的关于诗歌理论的文章,它总结了白居易三十年的学习和创作经验,旨在"粗论诗歌大端,并自述为文之意."这篇文章明确地提出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现实主义原则,主张诗歌不仅要反映社会现实,还要和政治斗争紧密结合,"上补时政之阙,""下导人情之塞".这篇文章所论述的文学理论中的一些基本观点,不仅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唐诗歌的发展,而且现在仍以它的真知灼见给我们丰富的教益.


白居易的住宅,建在浔阳西门外,这里离湓浦口很近,北临长江,背靠湓水(今龙开河).在庭院北边,是一座长满翠竹的土冈,宅后是枝柯参天,绿树成荫的小园.这个幽美恬静的环境,诗人十分喜爱的.尽管他在家里"寒衣补灯下,小女戏床头.暗淡屏幛故,凄凉枕席秋,"他当时的生活并不宽裕他却告诫自己的妻子,儿女,眼下的日子比春秋时穷困的黔类还是要好得多.在这个宅里,他除了接待友人,研读写作外,还经常从这里走出去,眺望南湖波涛,观赏春色雪景,他赞美江南绮丽如画的风光,也时时为自己的身世发出轻轻的慨叹,但他毕竟还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生活着.


他这种信念往往寄托在历代先哲的思恋上.南朝山水诗祖谢灵运,是白居易十分拜服的诗人.谢灵运一生多次被劾纠,或免官归隐,或徙官外地,庐山和九江也是他多次驻留之处;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一向为白居易所钦仰,也是弃官彭泽,归隐庐山;比白居易稍早一些时候的唐朝诗人韦应物,同样为白居易所称道,他曾任江州刺史,晚年"折节读书,"写了许多出色的闲适诗,仕途同样不算平坦.


白居易在江州潜心研读谢灵运的诗作之后,激情满怀的写道,"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壮志郁不用,须有所泄处.泄为山水诗,逸韵谐奇趣.这是在评价前人,还是在自荐一番呢,大概两者都兼而有之吧.


白居易登上浔阳楼,也许是望见了庐山,想起了陶渊明,又深有感触地写道:"常爱陶彭泽,文思何高玄?又怪韦江州,诗情亦清闲."我无二人才,孰为来其间,因高偶成名,俯仰愧江山."白居易对陶,韦羡慕之情洋溢在字里行间,这种甘拜前人为师,豁达开朗的胸怀,应该成为后人的楷模.


陶渊明旧居在距浔阳几十里的柴桑.元和十一年,白居易怀着崇敬的心情,在往游庐山途中,拜谒了陶渊明的故居,心中波澜起伏,深深觉得"不能默默",写下了感情真挚,余味无穷的长诗《访陶公旧宅》这首诗中有这样的诗句:我生君之后,相去五百年;每读《五柳传》,目想心拳拳.昔尝咏遗风,森苦君在前.不慕尊有酒,不慕琴无弦;慕君遗荣利,老死此丘园.柴桑古村落,粟里旧山川;不见篱下菊,但余墟中烟.子孙虽无闻,族氏犹未迁;每逢陶姓人,使我心依然.


白居易一直珍惜自己的诗作,后来他把在江州这些作品连同过去的作品,细细地校读一遍,编成文集六十卷,并应庐山东林寺僧徒的请求将其存放在寺内.


白居易信在浔阳的第二年,即元和十一年的秋天,第一次登上了离浔阳约四十余里的庐山,并在东林寺小住数日,这里奇峰耸峙,佛殿云拥;野猪出没,山鸟鸣啭,真使得白居易感到美不胜收.神醉心迷.特别是香炉峰北,遗爱寺南,介于峰寺中间的那一块地方,更使白居易觉得"其境胜绝",苦远行客过故乡,恋恋不能去."因此,他就决定在这里构筑草堂,打算将来终老于此.次年春天,草堂落成.这座新居"五架三羊新草堂,古阶桂柱竹编墙.南檐纳日冬天暧,北户迎风夏月凉."三月十七日,白居易搬进草落,古陵桂柱竹编墙.南檐纳日冬天暧,北户迎风夏月凉三月二十七字,白居易搬进草堂,四月九日,,几个隐士和东,西林寺的和尚二十多人前来致贺,大家还按照佛家礼仪吃了一顿斋饭.<BR>白居易为了记下自己欣喜心情,挥笔疾书,下了著名篇章《庐山草堂记》


《庐山草堂记》意到笔随,历数草堂之胜.白居易在这里"仰观山,俯听泉,傍睨竹树云石,辰及酉,应接不暇,"这里真是处处皆景,四时相宜,"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他甚至要把前半生的荣辱,毁誉全都忘却了:"庐山以灵胜待我,是天与我时,地与我所,座获所好,又何以求焉!"


白居易的青壮年时代都是在宦海风波中匆匆度过的,他似乎觉得只有在庐山才获得了青春的欢乐,乐天安命的思想也就随之而生.草堂建成以后,他坐轿,骑马往返于浔阳,庐山之间,而他流连风景,居草堂时日更多,州中有事,要太守派人来催请,他才肯下山回去.


"药圃茶园为产业,野糜林鹤是交游."草堂生活确实给白居易带来了新的乐趣,给他的诗歌生活注入了新的血液.他在一首诗中描绘自己参加劳动开凿池塘的情景:"小萍加汛汛,初蒲正离离.红鲤二三寸,白莲八九枝.绕水欲成径,护提方插篱,已被山中客,唤作白家池."


他在另一首诗中还详尽地记述了草堂的生活:


架岩结茅宇,属壑开茶园.何以洗我耳?屋头飞落泉.何以净我眼?砌下生白莲.左手携一壶,右手挈五弦;傲然意自足,箕踞于其间.兴醛仰天歌,歌中聊寄言:言我本野夫,误为世网牵.时来昔捧日,老去今归山.倦鸟得茂树,涸鱼返清源.舍此欲焉往?人间多艰险!


这首诗生活气息浓烈醇厚,作者的理想表达得淋漓尽致.白居易是一位勤奋的诗人,在历代诗人题写庐山的诗作中,他写的诗数目最多,至今尚能找到七十多首.


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十二月二十日,白居易被任命为忠州刺史,就要赴任履新.这时的白居易内心一喜一忧.喜的是他又获得了报效祖国,施展才能的机会.当时,淮西战事未息,他责备自己"独有不才者,山中弄泉石."现在马上就可以投身到平乱.治国的大业中去了!忧的是就要离开秀丽的庐山.目睹自己亲自设计的庐山草堂,栽的花木,开的池塘,不胜依恋,他不禁写下了这样情意缠绵的诗名:"三间茅舍向山开,一带山泉绕舍回.山色泉声莫惆怅,三年官满却归来."第二年新年一过,白居易全家从浔阳上船,沿江而上.


离开庐山以后,庐山的日日夜夜使得白居易经常梦牵魂绕,留在自己的记忆之中.长庆二年(公元822年)二月,他被改任为杭州刺史,在赴任途中,路过江州,又一次来到阔别三年的草堂.那时的书房,药台,竹窗,莲池,还和当年一模一样,草堂周围的景色,依然十分动人,白居易特地在草堂住了一宿,第二天才返回江州,继续赶路.


打那以后,诗人再也没有重返草堂.他七十多岁时,还从洛阳写诗《寄题庐山旧堂兼呈二林寺道僧》,他在诗中不胜感慨地写道:"三十年前旧草堂,而今虽在鬏如丝.登山寻水应无力,不似江州司马时",白居易虽是古稀之人,但对庐山的怀念还是那样真切,深沉.


历尽沧桑,时过境迁,后来草堂沦废了,至今在北香炉峰下,草堂的断壁残墙还能被细心的游人所辨出.


现在,庐山如琴湖畔的花径公园,是白居易咏桃花的地方.他有一次是四月份游大林寺,经过这里,看到桃花怒放,千方百计树红艳,高兴得击节称妙,他发现山下早逝的奏,竟在庐山又找到了,他欢快的写下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千古名句.从明,清两代开始,这里便称为"白司马花径."如今公园大门两旁竖立着"花开山寺,咏留诗人"石刻大字的对联,另一小亭内的条石上刻着相传是白居易手书的"花径"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每当人们来到这里,就会很自然地想起寻觅奏的天才诗人白居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