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市一位潦倒才子走了，退休副省长撰文怀念！

飞飞

怀念范炜

胡振鹏

我和范炜是九江一中的同学，由于都是星子考到九江一中的，在学校里相互认识，但我比他高一级，在校期间交往不多。1968年8月，我们和全国数百万初高中毕业生一起，按照中央“四个面向”（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工矿、面向基层）的方针，来到星子县涂山垦殖场。涂山垦殖场地处鄱阳湖之滨，属于博阳河尾闾地区；1957年围湖造田建设以来，农场职工大都是从星子县蓼花、蓼南和蛟塘等人多地少的农村公社移民而来，直到1968年，劳动力还是比较缺乏，平均每个男劳力耕种15亩水田。

8月28日我们来到涂山；29日由场部出纳带队，摇着小木船到德安县城购买了床板、桌椅和炊事用具；30日宣布分工。范炜和我分配到十三队。分工之后，生产队李队长就领着我们两人到住宿地点，李队长一边走一边向我们介绍队里的情况。虽然整个垦殖场以涂山圩为主，十三队却在圩堤之外，经营30多亩水田，近20亩分布在场部东面，是沿湖岸开垦的“望天丘”，没有灌溉设施；十多亩在场部西边山垅中，有一口水塘灌溉；30多亩旱地分布在场部北面山丘上，还有15亩河滩地，春夏水淹，秋冬种一季油菜。队里只有两个男劳力，除了李队长外，另一个是60多岁的周大爷。李队长高兴地说，现在好了，来了你们两个年轻劳力。

开工第一天我们四人给晚稻耘田，李队长教了几下，说明了要领，第一天比较轻松地过去了。第二天车水，用手摇水车从鄱阳湖里把水提升到湖边的田里。我和范炜一部水车，将湖水提到第一层梯田中，李队长和周大爷一部水车，将第一层田里的水提到更高处的农田。李队长告诉我们怎么安放水车，教了一下技术要领，我们两个就干起来了。车水既要体力，又要臂力；随着我们的手臂一推一拉，湖水哗啦啦地流到田里，开始还有点成就感；过了半个小时，我感到两只手臂有点吃不消了；看看范炜，他比我更加吃力，更加艰难。想想我们刚到队里参加劳动，总要表现得好一些，只有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好不容易挨到李队长说休息一下，我们俩也顾不得天气热、地下脏，马上躺倒在田埂上。休息一阵后，接着再干，不仅手臂酸痛，身体也像散了架子一样。我们咬着牙关，坚持、坚持、再坚持，终于熬到天黑收工。第二天起床后我的手臂又酸又痛，范炜说他的手痛得举不上头。这天还是车水，我对范炜讲，把水车的摇臂推下去时轻快一点，你就不要用力，随着我动；把摇臂拉上来时，你就用力拉一下，一张一弛，有节奏才能持久；太累了，我们就把节奏放慢一点。这一天，我们不断琢磨改进车水的节奏和技术，也适当放慢了节奏，终于把所有的田灌满了。后来又车水三、四次，才迎来了晚稻收割。

《与博士摇水车》1992年第23期，6月3日出版

20多年后，我在《江西广播电视报》上看到范炜关于这次车水的文章，他的描述更加真实、细致和感人；我也十分佩服他那务实、坦诚、坚毅的品质。

接下来的一天是挑粪浇地。对我而言，挑大粪是平常事。我们家兄弟姐妹多，生活比较困难，房前屋后开垦一些菜地。从小学开始，下课后砍柴火、摘猪草、打理菜地；寒暑假便到建筑工地挖土方，到鄱阳湖边拉鹅卵石，体力得到了锻炼。而范炜却没有这些经历。我对范炜讲，你可能是第一次挑大粪，不要装得太满。他认真地说，怎么能够这样？我说挑担子有个锻炼的过程，再说装得太满洒掉了是浪费肥料。这样他才装得比桶口浅一点点。

我们长期在城里生活，不知道农村蚊子的厉害，下放到农村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没带蚊帐。第一天晚上被蚊子叮得无法入睡。后来，白天车水、挑大粪等劳动累得我们筋疲力尽，晚上吃完饭、洗好澡，倒到床上就睡着了。不知哪一天，住在附近的拖拉机队队长郭师傅和铁匠甘师傅过来看望我们，哪知我们睡得很沉，身上趴了很多蚊子。两位师傅坐在我们床头，拿着扇子一扇一扇帮我们赶蚊子。临走前，从家里拿来一个用蚊虫蒿编织的“烟巴”，点着后熏烟驱蚊。一天晚上我醒来看见两位师傅给我们驱赶蚊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在老乡们的关照下，我们终于闯过了下乡后的劳动关和生活关。

1968年冬天，场部决定以下放知青为主体成立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范炜多才多艺，为施展自己的才华提供了一个机会。他能歌善舞，二胡拉得好，有空时去找老乡收集民歌，能够编词作曲，自然成为宣传队的台柱子。有他的节目就上台表演，没有他的节目就到乐队拉二胡伴奏。在《老两口学毛选》表演唱中他扮演的老大爷，惟妙惟肖，成为宣传队最受欢迎的节目之一。开始，我们表演一些社会上流行的节目，后来感到应该排演一些反映垦殖场新气象、新面貌和好人好事的节目。一天，范炜说他创作了一个表演唱——《我们的好队长杨怀新》，这个表演唱以第一生产队群众议论队长为场景，歌词写得朴实生动、朗朗上口，叙述杨队长的一些先进事迹；曲调则是提炼星子民间小调的精华进行再加工、再创作的。范炜唱完第一段，大家一致叫好，立即排练起来。排练过程中，不断有人提出哪一句调子需要高一些，表现激昂之情；哪一句应该拖长节拍放慢些，更加抒情；两段之间的过门要有简短对白，让段与段衔接更加自然灵活……范炜一一记在心上，晚上精心修改，直到大家满意为止。节目上演后得到全场干部群众的一致好评，场里的小朋友白天看我们排练，晚上看演出一场都不拉下，慢慢地跟着也会唱了。从此“好队长，杨怀新”的歌声飘扬在涂山嘴上。1969年10月，全县举行文艺汇演，《我们的好队长杨怀新》获得“优秀节目二等奖”，经大会组委会推荐，词曲刊登在《九江文艺》杂志上。汇演结束后，我们到照相馆拍下了这张下放期间唯一的合影。

宣传队合影，前排左三为范炜，后排右二为帅彩云1970年涂山垦殖场撤销，合并到朝阳公社（现在的泽泉乡，今划归共青城市），宣传队解散，范炜调到涂山小学任教。由于将有一批九江知青要来涂山，我和帅彩云调去组建知青队。范炜做老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很快成为涂山小学的骨干教师，深受学生和家长爱戴。后来调到朝阳公社完全小学任教去了。我在知青队的时候，听说范炜招工到星子县建筑公司，一方面理解他的选择，另一方面也有一些担忧，他不具备建筑方面的技能，体能也不行，这样的岗位能否发挥他的才华？特别是1980年代民办教师可以转正，总为范炜感到惋惜。
从事体力劳动是范炜的短板，后来听说在建筑公司工作并不顺心。但是他没有消沉，仍然利用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不时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的作品。通过作品看到他还是那样善良正直、坚忍不拔，对生活还是那样热爱，对改革开放涌现的新生事物总是热情讴歌。2017年11月，为了纪念“上山下乡”50周年，我们1968年下放的知青分别从星子、九江和南昌等地返回涂山，大家在一起畅叙分别几十年的经历，追忆当年的友情，寻找过去工作、生活的痕迹。我和范炜洒过汗水的田块已经退田还湖，我们住过的房屋已经迁拆，浇过大粪的土地变成了移民新村，留下的只有对老乡的感恩之心和知青之间的友情。范炜比过去消瘦了一些，但仍然是那样的沉着、冷静、谦虚，耐心地向我介绍哪位同学因什么事没有参加今天的聚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最近几年，范炜和我通过几次电话，大多是谈治病和保健问题，其中一次他说到想把这些年创作的作品结集出版，请我写个序。我说，我的写作水平差，写序就不敢当，至少我会写个读后感。6月5日晚上陈林森同学告诉我，范炜6月2日因病去世。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忍着悲痛，写下这段文字，权当对范炜的哀悼！愿范炜同学一路走好！ 2017年知青返乡合影，前排右二为范炜，后排左一为帅彩云，二排左二为作者胡振鹏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胡振鹏，1948年生，江西星子人，1966年九江一中高中毕业，1968年下放星子县涂山垦殖场劳动，恢复高考后先后在江西工学院、天津大学、武汉水利电力学院获学士、硕士、博士学位，历任江西教育学院院长、江西省副省长、江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以及民建江西省主委、江西省红十字会会长等职务。先后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全国人大代表、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发表学术论文60多篇。

星春江险

  涂山是我们一个乡的，7几年我大哥就在涂山上学，但涂山工业还是空白，那些移民的村民也是在改革开放的几十年还是保持质朴的生活！感恩岁月，好人一路走好！

roach2007

忆往昔，那一段知青的艰苦岁月。

蚂蚁

为范老师的怀才不遇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