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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人民万岁 于 2016-5-27 21:06 编辑
星子旧城琐忆•挤电影
县城的电影院换过好几个地方。最早是在县百货公司后面的高坎上,也就是后来针织厂的所在地;后来搬到县医院对面的影剧院;再后来在爱莲池后面专门修了个新电影院。那个时候,电影大都是富有阳刚之气的片子,要么是战争题材的,要么是阶级斗争题材的。如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滨》、《海港》等,故事片《英雄儿女》、《董存瑞》、《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创业》、《青松岭》、《闪闪的红星》、《冰山上的来客》等,科教片《地雷战》、《地道战》等,歌舞片《红色娘子军》、《白毛女》、《洪湖赤卫队》等。这些片子大都有政治教育意义。同一部电影,可能反复地看。有些电影里的剧情、台词都给记得滚瓜烂熟。
在电影院或者影剧院看电影,是要门票的。买电影票最壮观的场景出现在买《少林寺》电影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站队一说,全是靠力气。买票的全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身子挨着身子,头挨着头,慢慢地向小小的售票窗口挪。买到了票,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出来。进去不易,出来更难,有的时候衣服都挤破。挤电影票需要一点技巧,身体紧紧地贴着侧边的墙,一有人出来,就马上向前进一步,这样事半功倍,很快就到窗口。有些莽汉不懂这个理,从正面硬挤,挤不进,就干脆爬在人的头上,像船在水面上漂一样向前滑,惹来一片骂声。
绝大多数门票都是在单位派发给职工的,不用钱。看门的都是从县搬运队找来的搬运工人。这些精壮的汉子,白天在南门湖码头上搬运重物,练就一身铜筋铁骨,晚上来这里充当门神。他们一个一边,把守在影院大门的两旁。来一个人,验一张票。验票的方式是,在电影票的一边,撕开一个小口。看电影的人,无论有票没票,只要进了这个门,就算是万事大吉了。所以每天晚上放电影的时候,门边总是聚着一帮小孩。他们会看准机会,钻在大人们中间,跟着往里走,只要没被抓住,就进去了。有些被看到,就被拦住,不让进。那也没关系,只要人流不断,下次还有机会。每次进场之后,门口总剩不下几个小孩,大都混进去了。
我有一次不成功的“混”记录。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天气很热,我穿了一双塑料拖鞋。所谓拖鞋,只是把穿烂了的凉鞋,剪掉两边和后跟上的帮子,留下前面的一节鞋头。一个鞋头,一片鞋板,就像一条破船,载着我在人丛中穿行。这双鞋穿在脚上踢哩踏啦地响,一不留神就会甩出去老远。我就是穿着这么一双拖鞋挤在入场的人缝中。人已经进了门,可是我的鞋却掉在了门外面。鞋掉在外面!我掉转头,来找我的鞋,结果不幸被门神中的一个识破,一把推了出来。
门口进不去的时候,就要另想办法。
影剧院后面,靠近舞台的地方,有一些窗户。这些窗户上的玻璃有的被打碎了,这就是进去的“门”。有一次我从一个没有玻璃的空格钻进去,走到舞台边上,一看,这里居然坐了十几个跟我差不多大小的人。我心安理得地坐下来看电影。
过了一会儿,搬运队的队长来了,这个人一向以严厉著称,我总有点怕他。他走到我身边,弯下身子,仔细打量我。然后问边上的一个小孩:“这个人是谁?”那个小孩摇摇头,说:“不知道。”这个队长就对我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妈妈带我进来的。”我很镇定地说。
“你妈妈在哪里,你带我去。”
我没有做声,默默地走下舞台,他跟在后面。
我慢慢地走向观众席。观众们看到搬运队长跟在一个小孩后面走出来,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我默默地向前走,走过了一排又一排。快到出口的时候,我对着一排座位的中间,大声地喊:
“妈妈,妈妈……”
那一排的观众都侧过身来,奇怪地看着我。
我回过头,不见了搬运队长。
我又回到舞台边继续看我的电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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