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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人民万岁 于 2016-4-6 09:08 编辑
星子旧城琐忆·爆米花
北门巷并不长,走到尽头,是一个神秘的“有打”的师傅住的二层楼青砖瓦房。有打在星子话里就是会武功的意思。这瓦房的西边,有一条伸向西北方向的、通向县一小去的弯弯曲曲的小路。我每天上学放学都走这条路。 路上要经过一个灰土的长方形的空场地。早上上学的时候,一走到这个地方,就听见广播里唱《东方红》: “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呼而嗨哟, 他是人民大救星 ……” 歌声温和而庄严。 下午放学的时候,正好听到广播里放《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 歌声激越高亢,充满战斗的豪情。 唱完之后,还听到女播音圆操着甜润的嗓音,说:“今天的播音至此结束,祝同志们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好上加好。” 场地的南边,是一口水井。每天黄昏的时候,北门巷的住户们,都来这里挑水,男女都有。井台是麻石条铺就,方形,可以容得下人们洗米洗菜洗衣聊天,所以这里总是聚了三姑六婆壮汉小鬼各色人物,很是热闹。 再南去一点则是建筑公司的车间。那里有一个铁匠作坊,作坊有一个窗户对着小路。从破裂的玻璃缺口向里面望去,可以看到几个工人在打铁。“叮当叮当”很有节奏感。有时放学,我们几个小屁孩会一起调戏一下里面的大人。站在窗口,几张小嘴操着童音,对着里面 齐声高喊: “打铁嘀嘀哆, 卵子都跳落; 一分钱都没赚到, 衣裳都烧落。” 打铁师傅很有涵养,基本上对我们的嘲弄置若罔闻。我们也就得寸进尺,越发叫得频繁。只是有一回,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听了我们的歌谣,忍耐不住,大叫一声,吓得我们立刻作鸟兽散。 空场地的西边,隔着一条马路,长着一棵巨大的皂荚树。有人告诉我,把这种树的种子砸烂来,就可以当肥皂用。我倒是见过这种树的种子,有点像刀豆。但我一次也没有捡起过,因为我那时对洗衣服还很陌生。 真正令我感兴趣的事,发生在这个空场地上--——炸爆米花。 炸爆米花的师傅,五十岁上下,满脸乌黑,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大褂。他的工具包括一个爆米花机,一个炉子,一个风箱,一个装爆米花的长条形黑乎乎的长麻袋筒。有时会跟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那个小孩偶尔会帮他拉一拉风箱。 爆米花机有点像乌黑的去了尖的炮弹。一头装着圆形的把手,把手中间一个熏黑了的压力器;另一头有一个铁盖子,盖子的开关连着一个带尖头的铁杆。 来打爆米的绝大部分是小孩,有时也会有几个大人,不过都是妇女。用一个桶或者大脸盆,装了一升米,一斤左右,再带几根柴火,来这里排队。人多的时候,这个队伍就弯弯曲曲像蚯蚓。装米的时候,那黑师傅会问一声:“要不要放糖?”如果人家不要,就二毛钱;如果说要,他就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粒味精一样的东西,不过这就要二毛伍了。有好奇的人问他,为什么不放糖而放糖精,他就说,放糖会烧糊。谁知道呢。 他把米倒进那炮弹口,旋紧盖子,扣上开关,开始运作。先把炮弹横倒,放在炉子上,一手转动把柄,使炮弹在炉火中转圈;一手拉动风箱,向炉底鼓风。我很羡慕他这一手,一支手做转圈动作,一支手做前后拉的动作,怎么不乱?我曾经多次地练习过,最后总是乱套。不是两个手一起前后拉,就是两个手一起转圈。 炮弹转动的声音“吱吜吱吜”,风箱拉动的声音“呼嗒呼嗒”。火焰升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照在他的黑脸上;有时他举起一根木柴,放在那转动的炮弹外壳上,于是那弹壳上的黑烟垢擦掉了,化作一团团红焰焰的火星,四下里飞溅开来,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快要好的时候,他看一看压力表,站起身,把炮弹从火炉上移开,把那个尖尖的铁杆插进黑麻袋筒上的一个小孔。一手握住圆把柄;一手拿个圆圆的细铁管,把它套进尖铁杆里;一只脚踩住炮弹身体。抓铁管的手用力一扳: “轰!” 一声巨雷,一团雪白的烟雾夹杂着雪白鼓胀的爆米花喷涌而出,一下子泄在那个麻袋筒里。爆米花的香味四散开来。而那个黑师傅,则被一团烟雾和火光笼罩着,巍然屹立,像一尊神。 炸完这锅又那锅,不见他停下来吃点东西充饥。不管多晚,直到最后一个,不让一个孩子失望。 有时,有人会给他倒碗水喝;有时,有些大人或者懂事的小孩会叫他吃几口爆米花,他都非常谦让,只是勉强吃一两口,然后又继续干他那轰轰烈烈的事业……
高音喇叭
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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