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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宣求学东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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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28 10: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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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宣求学东林寺

景玉川

 杜宣1914-2004原名桂苍凌,九江庐山区莲花镇梅山村桂家垅人,我国著名剧作家、散文家、诗人、国际文学活动家。他1932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先后在上海、昆明、香港等地从事革命文化活动。建国后,曾任国际政治经济所所长、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上海市剧协主席、上海市对外友协副会长等职。作品有《杜宣散文选》、电影文学剧本《兰兰和冬冬》、《长虹号起义》等。 

杜宣作为一位社会活动家,著名文化人,一生到过很多地方。很多人不知道,杜宣与家乡庐山东林寺还缘分不浅,他曾于1928年、1976年、1984年、1989年四次到东林寺,1998年还为之写了一篇散文:《东林寺的怀念》。

本文依据杜宣先生自己的记述,综合有关资料,记述他与东林寺的交往。

上世纪二十年代,著名的国学大师古直辞官隐居庐山。古直(1885—1959年),字公愚,号层冰,青年时加入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和讨袁护法等活动。曾创办梅州中学、龙文公学、高要初级师范学校,担任过封川县与高要县县长。1920 年10月古直辞官,曾在庐山太乙村隐居,专心著述。1928年,古直在东林寺设帐课徒,杜宣曾入寺就学。他回忆入学经过说:

“1928年冬,我正14岁,《九江日报》上,登了一则广告……父亲看到这一消息后,决定让我去东林寺师从古层冰先生。过了春节后,母亲为我整理行装,当时到东林寺交通困难,一条路是乘火车到沙河站下车,步行到东林寺;另一条由妙智铺过蛇头岭到东林寺。因祖母过去生活在九江桂家垅,对这一带十分熟悉。于是根据祖母意见叫了一乘黄包车,坐到妙智铺,这是一条上庐山的沙石公路,愈走愈高,拉车的十分吃力,到妙智铺下车后,第一感觉这是高寒地区,比市区温度低,到处积雪,没有行人,一派荒寒气象。敲开一家大门,找到一个农家,有几个人正在烤火。我要求他们能有人帮我挑行李上东林寺,议好脚力后,就跟着他走。这是一条到处积雪高低不平的山路”。

杜宣第一次到东林寺,给他的印象是禅寺很安静,寺院有大红殿柱,幔帐陈旧,殿中悬挂着一盏长明灯,但灯光昏黄。穿过大殿,右边有一排厢房,第一间为一小客厅,这是他们的教室。里面有一长方形的房间,这是他们的宿舍,北窗对着著名的聪明泉。来读书的共有六名同学:张嗣埙、张嗣墀兄弟,闵孝吉兄弟、蔡照麟和杜宣。同学中闵孝吉后纪最大,杜宣最小。学生中除了张氏兄弟,其他四人都住在寺院。这些同学后来都成了著名学者,可惜到八十年代,除杜宣外,都已辞世。

寺中只有五位和尚,住持为妙理法师,妙理身体瘦弱,言语不多。在他主持下,寺院每天晨钟暮鼓,僧人严守清规,不食荤腥。

寺院为了照顾几个学生,饭由一位斋公(寺庙管香火的素食者)做。这里附近没有店铺,学生都自带有腊鱼腊肉、香肠火腿等食品,青菜则在寺院菜园中采摘,不收钱,炒菜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六名学生中,摘菜、洗菜,洗碗,炒菜由几个人分工完成,杜宣负责洗菜他第一次洗菜时,一大早提着竹篮到虎溪边,冬天的虎溪已结了一层冰,溪水在冰下潺潺流淌,冰面像一面清亮的镜子。他蹲下来,顺手拾起一块鹅卵石,砸在冰上,可那冰结得十分厚实,砸不破。他只得回去找来了一柄铁锄头,举锄使劲地敲下去,冰上这才现出裂痕。杜宣觉得像是一面镜子被自己砸破了,很有点惋惜。但因为要洗菜,又非把这面镜子砸烂不可。杜宣终于在冰上开了一个大窟窿,只是当他把菜放进水中用手洗时,两只手立刻冻得像割开了一样的疼痛。等到他将菜洗完,挽着菜篮子回来时,双手已经麻木了。

杜宣回忆描述东林寺夜宿的情景:

我们的房间大而无当,没有天花板,寒风总从瓦缝飘进来,一到晚上,点一盏油灯,有时点一支蜡烛,山风呼啸时,我们房间就烛影摇曳,这时只是纷纷上床,把被子塞得严严实实的,我们窗外山上都是大毛竹林,常常一场大雪,将毛竹压弯到我们瓦上,半夜,大风将毛竹上的积雪摇了下来,冰棱从瓦中洒到我们床上,接着瓦上的积雪,一大块、一大块地崩下,有时还听到不知名野兽的长啸,在这深山寂静的寒夜里,使人引起一种漠然的恐惧”。

杜宣所说的妙理法师,应是本地人,后来不知所终。妙理也是1928年初才成为东林寺住持,直到五十年代土地改革时期,一共20多年,他的三个儿子也先后在东林寺出家。妙理法师主持东林寺期间,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为维护寺院做了不少事,《庐山续志稿》也称:“妙理之功,不可没也”。据说,妙理法师还懂医术,会推拿,识中草药,修行之余,常医术助人。

杜宣回忆第一次与古层冰先生见面时的场景:

“一天上午古先生和一位年轻女子,来到我们的小客厅。先生穿一套黑色西服,布鞋,又戴了顶瓜皮帽,手里拿了枝手杖,样子使人感到古怪。那位年轻女士,古先生说是他的秘书,她穿了蓝布棉旗袍,一条大围巾将头包起。先生进来后,就一屁股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女秘书站在他身边。我们学生一律站着,一见先生落座,我们就主动地向他鞠了躬。先生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我们的姓名,他一个个点名字:被点了名的除了应声,还要站出来,先生问了一些他的情况后,就点其次的。我大概是年纪最幼,所以最末点了我的名。先生问我这些天在读什么书?我说:‘先生没说,我不知道要读什么书’。先生一听有些不高兴,就问:‘你带了什么书来。’我说:‘我不知道先生要教什么书,所以我没带书来。’先生更不高兴地说:‘一个读书人难道可以一本书也不带吗?’我说:‘我只带了一部《辞源》。’先生一听我的话,不禁勃然大怒地说:‘怎么我的学生用《辞源》?’我一听他这话,感到不能理解,并不是故意顶撞他,我说:“我不认识的字 ,不查《辞源》查什么?”先生更加怒了,大声地说:‘怎么,我的学生查《辞源》?’这时不仅我不懂,所有同学都十分惊讶先生说的话,大家交头接耳。先生大概也感到有些过分。于是比较缓和地说:‘做学问,不能告二手货,不懂的字,要查《说文》,查《尔雅》,查《水经》(此处有删节)”说了一大串书目。又接着说:“要查这个字的第一出现的地方,这样才可靠。《辞源》这一类书,是二手货,不可靠的。我们做学问要有穷根究底的精神才行。’他说完后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你们读什么书,和怎样读书,过两天,我会送来的。’说完先生就和秘书走了”。

古直先生的话,令学生们惊愕不已,杜宣写道:

“他一走,我们就像开锅的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因为他刚才讲的话,我们都是闻所未闻的,真可以说茅塞顿开,大家对古先生都尊敬了起来。

过了两天女秘书送来了先生写的读书方法四条:①目治之书,②心治之书,③口治之书,④手治之书。秘书对这四条作了些解释。她说:“目治之书,只要看看就可以了;心治之心,就是说心里要记住的;口治之书,就是朗朗地高声读出;手治之书,就是要抄下来的。”秘书解释后,又说,“我已经把你们要用的书,清理了出来,你们跟我去搬回来。”还说:“先生关照读书人要爱书,不准睡下或躺下看书,要正襟危坐地读书,不许油污墨染,不许折角……”

我们跟着女秘书走出庙门,向左拐到一个小树后面一幢土房中。几间土房,都是高齐屋顶的书架,堆满了线装书,先生在里面看书,我们不敢进去。女秘书将先生要我们读的一些书交给我们,并一再叮嘱,不许弄坏。

这以后,我们就根据先生的教导,开始来做学问了。起初因年稚学浅,有些困难,后来渐渐地沉下去,感到很有兴趣了”。

谁料学生们的学习刚刚上路,半年之后古直先生就要离开东林寺。因为广州中山大学再三向他发出邀请,请他赴校任教。杜宣他们不得不结束这短短的学生生活。杜宣说:

“但是,好景不长,大约半年后,天热了的时候,一天先生来说,他接到中山大学多次信电,要他去任中文系主任,他不得不离开我们了,他要我们根据他的方法去做学问,将来一定会有成就的。”

古直先生走后,杜宣他们也向妙理法师告别,离开了东林寺。杜宣当时还写了一首五律,纪录东林寺的萧条和他这段求学生涯:

“负笈东林寺 ,虚心从古师。

破冰洗苦菜 ,秉烛读唐诗。

地远无香客, 林深有野麋

僧家闲散惯 。高卧日迟迟。

…………

两年后,杜宣离开家乡,前往上海求学,后又远赴日本。抗战爆发,杜宣返国,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从此他四海为家,浪迹江湖,历尽艰辛,渡过了无数次风险。他曾参加过“战地服务团”,后又创办报刊与杂志,宣传抗战,为抗日救亡奔走呼喊。同时,他也是共产党领导的秘密战线的工作者。在烽火漫天、生死攸关的紧张生活中,有时他还会想起在东林寺读书的岁月。

半个多世纪后,他回忆道:

(那些年)“古先生教的读书方法和书目,已经置之脑后。(我)沉浸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及‘不把日本帝国主义打出去,誓不为人’的决心中。但清夜月明,梦萦魂绕,徘徊在回忆中时,东林寺的这段生活,常常会浮现出来”。

仅半年左右的东林寺读书生活,在杜宣印象中竟有如此之深!

1949年,投身革命的杜宣,终于迎来了上海的解放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但想不到建国不久,他又遭无妄之灾:由于他曾参与秘密战线工作,策反国民党保密局要员,从香港追回了七万册珍贵图书,还领导侦破了上海第一桩美国间谍案。但1955年“潘汉年、扬帆”案从天而降,在秘密战线立有大功的杜宣也不幸卷入其中。“文革”中更是倍受折磨,一度被捕、下狱,历尽坎坷。他后来在为一位受害者回忆录所写的序言中道: 

   在潘、扬冤案中,我也受审,被隔离审查近一年,这以后降级使用。在十年浩劫中时,我们均在劫难逃,我也被关进监狱”。

1976年,是“文革”最后一年,杜宣刚刚被“解放”。这年春,为了逃避在上海再度迫害,他申请到家乡九江大桥工地深入生活,获得准许到九江后,他就要九江日报叶祥发等人陪同他去东林寺探望,没想到所见令他大失所望,他说: 

……没想到回九江后,我又一次回到已经离开了五十多年的东林寺。一到山门,红墙仍旧,但挂上了一块化肥厂的招牌。走进去一看,面目全非,大殿中挖成一个化肥池子,用过去历代的石碑来铺垫池底,四周也是用石碑砌成的,还看到一块康有为的断碑。这正是‘文化大革命’时代革命群众的革命行动。当时一阵脑胀目热,什么也没说,什么地方也没去看,就拉着叶祥发等同志上车。在车上我只说了一句:‘东林寺已经没有了!’”

1984年春,洋溢着八十年代特有的欣欣向荣的气息,作为《文学报》的创办人兼总编,杜宣又一次来到九江,在王一民等先生的陪同下,再一次访问东林寺,他回忆道:

“1984年初春,我和《文学报》几个同志来到九江,在王一民同志陪同下,又访东林寺。这时化肥厂没有了,有位僧人(可能是果一法师——引者)出来张罗说:‘应各方施主要求,要重修东林寺。’我听了这话感到高兴地说:‘希望恢复原样,不要弄成香火庙。’见我高兴,和尚拿出纸笔,要我留下点什么。当场我写了首五律。当时诗兴很好,写完五律后,又写了首七律。

这次我对东林寺的修建,抱着很大的希望,东林寺是一所有国际影响的莲社净土宗的祖寺,是应该保存下来的”。

又是几年过去,杜宣和夫人叶露茜在庐山度假,听说东林寺已经修复,决定下山寻访,但这次东林寺之行也令他不快,他写道:

“1989年夏天,我和露茜到庐山休假,听说东林寺已建成了,十分高兴,于是专程前往,进门一看,不禁目瞪口呆,一座清静高雅、带着东晋遗风的古寺,给这些俗不可耐、斤斤为利的和尚,搞成了一座香火庙。东林寺已随着历史的尘埃,烟飞灰灭了,我记忆中的东林寺已不复存在了”。

1998年10月,85岁高龄的杜宣在上海写下《东林寺的怀念》,表达了他对东林古寺这座名刹的关注与深情。文中他仍清晰写出七十年前他离寺时所写的那首五律,实在太难得了。

1989年杜宣先生这次不愉快,应是一段短时间的误会:1989年前后,东林寺财政较难,曾一度向游人收门票,门票价二角。杜宣见了,与他理念中熟悉的东林寺十分不同,当然非常扫兴。不过东林寺收取门票的举措不久就取消了。今天的东林寺比杜宣早年读书时好多了:寺院宏伟,殿堂楼宇、亭台池塘韵致高雅。不仅山北祖庭殿宇连绵,山西南的“静土苑”占地更大,建筑风格也别具一格,风雅脱俗,且两处均不收门票……杜宣先生在天有灵,当会感到欣慰。

附:杜宣1984年2月留赠东林寺诗二首:

东林寺

    一九八四年,偕《文学报》同仁赴九江开会,喜闻东林寺已经修复,二月十七日下午,驱车前往。五十七年前,余从古层冰师就读于该寺。当时寺宇宏伟,石刻和历代文人墨迹甚多,为莲宗祖庙,我国著名大丛林。稍长,离乡远游,对少年时代寺中生活,辄未能忘怀。一九七六年重游,寺废僧渺,文物荡然无存,感慨系之。今度古寺开始新修,焕然有生气,心胸极朗,欣然命笔。

负笈东林寺,悠悠五七年。

无心求慧远,有意访陶潜。

三笑堂前月,虎溪桥畔泉。

今朝怀往事,历历在灯前。

今朝又到东林寺,屈指光阴五七年。

寺废寺兴浮百感,我来我往惹情牵。

松怀残雪添刚气,庙对南山看紫烟。

盛世山林新气象,诗情如涌上华笺。

(5370字)

2024.2.16 正月初八

 

杜宣

 

古直

 

东林寺(2016年)

 

1980年东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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