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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易律师 于 2010-8-19 12:52 编辑
老金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正宗的北京人。
北京有将近两千万人口,据说老北京人只有五六百万。我身边的很多北京人,虽然也操着一口京腔,有北京的户口,但是大多是进京的外地人,或北京郊区的。我认为他们不能算老北京。我觉得所谓“正宗的北京人”,除了有北京户籍之外,还应当是在北京城居住了三代以上的人。在他们身上,才能体现出老北京的文化和老北京人的特点。
老金肯定是纯粹的老北京人了,我们是在参加一次活动中认识的。当时领导安排我们排练一个藏族舞蹈,老金是其中一员。舞蹈老师刚一说完动作,他就跳了起来。虽然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跳起来像模像样,令人吃惊。他这就成了我们的舞蹈教练。
吃饭的时候,老金说:我像你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是单位文工团的,吹拉弹唱,相声快板,魔术杂技,没我不会的。
服务员上来让我们点菜,有一位同伴点了疙瘩汤。老金说:我在外面,从来不点疙瘩汤。大伙问:为什么啊?老金笑着说:因为我觉得天底下没人能比我做的疙瘩汤更好。
同桌的有人说了,那我们还真可以PK一下,我也爱烧菜。其他人说,现在的很多男人都爱烧菜,世道真不一样了。
老金说:那不叫爱烧菜,在家自己烧菜的男人,很多人就是馋,觉得饭馆做得好吃吧,自己回家研究怎么做。我每次下饭馆,遇上好吃的了,就仔细琢磨他怎么做出来的,放了些什么料,要烧到怎样的火候,想不明白的,我就问厨师,或者自己上网去查。
接着,就说起几个菜怎么烧了。香菜要切成一寸半一段的,牛肉切成骰子那么大的,放多少料酒、姜丝,等等。
我笑了,说:金老师,你可真好学的。
老金说:我那是好奇。对什么事都好奇。我媳妇曾经说我,连狗打架都爱蹲在一边看。
我笑喷了。
老金说:她说的还真是事实。我仔细研究过狗打架。你们知道狗打架是怎么回事吗?
我们摇头。
老金说:狗打架的时候专爱盯着对方的脖子咬。我还观察过仙人球,你们知道吗,一撮仙人球的刺,它的数量都是一样的,不多不少,正好十三根。
我笑着说:那我回家得好好数数。
我问老金:听说您是满族?
老金说:正黄旗。
正好前阵子看了梅艳芳主演的《川岛芳子》,我于是问道:那您这个“金”,跟川岛芳子的中国名字“金壁辉”的“金”有什么关系吗?
老金说:川岛芳子也是旗人,她这个“金”是汉文翻译过来的意思,其实就是“爱新觉罗”。
我说:那您的满姓其实也是“爱新觉罗”?论辈分,你管溥仪叫什么呢?
老金掰着手指头开始给我算辈分了,“溥”下面是“毓”,接着是什么什么,到他这辈已经是“Tao”了。老金说,我见着“溥”字辈的,要喊他老祖宗了。
我问老金,是什么“tao”啊?波涛的涛?韬略的韬?张国焘的焘?
老金说:都不是。老金伸出长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写着:三点水,一个寿字,下面还有四点水。
我说:有这字吗?这是老字吧?
老金说:有这字,前两年咱北京有一位领导的名字里面就有这个字。
听人说老金在医院工作,我最近腰背有点不舒服,于是问老金怎么回事。老金说,我是医院做化验的,你这毛病是腰间盘突出的前兆,肯定是伏案工作缺少运动,我教你,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做“小燕飞”。
接着就教我怎么做“小燕飞”。席间,服务员问大家喝什么酒水,老金说,给我来一个“小二”。服务员说,我们这只有“牛栏山”。老金说,那就给我来一杯药酒吧。
喝了点酒之后,老金更是滔滔不绝,谈起减肥、戒烟,谈起京城里的一些掌故,花鸟鱼虫,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这回也真算见识了老北京人了。这才是老北京啊。
散场的时候已经夜深,外面暴雨如注,出租已经很不好打了。同行的人纷纷说起自己要去哪个地方,老金对公交线路张嘴就来:你坐XXX,然后到什么地方下,倒XXX,走几步就到家了。
我再一次对老金刮目相看。简直就是活的公交线路图啊。
嗯,这才是真正的老北京,旗人老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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